给前夫方扶疏的白月光让位三年后,我被卷入方扶疏和我老板的战争之中。
1
三年前的国庆节,是我和方扶疏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我素手调羹,对着哔站视频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等着他回来。
我从大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深夜, 方扶疏才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白月光,邓紫瑜。看着我做的一桌子饭菜,邓紫瑜直呼“饿了”,还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一起吃饭。
她和方扶疏一直眉来眼去,互相夹菜。我像个多余的人,看着他们举案齐眉。
言谈之中,我才知道,那天中午,方扶疏陪客户喝了点酒,不胜酒力,一不小心从酒店那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被送往医院,接诊的正是他的白月光——邓紫瑜。
十年未见,两个人都非常激动,在医院没有聊够,跑到我家里继续聊天。
方扶疏和邓紫瑜在大学生辩论赛上相识,邓紫瑜对他一见钟情。从小到大,方扶疏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任何一名女生,直到他遇到邓紫瑜。他们为何没有修成正果,方扶疏没有对我说。
我曾经暗自庆幸“缘分天注定”,我和方扶疏的感情无人能敌,岂能简单用青梅竹马来形容?
邓紫瑜大学毕业出国留学,两人从此没有再联系。谁知道,造化弄人,因为一场意外,他们又相聚了。
从那以后,方扶疏就变了。对我时而冷漠至极,时而热情似火,我犹如生活在冰火两重天里。上苍还嫌对我的打击不够,方扶疏常常喊错我的名字,叫我紫瑜。
方扶疏经常去医院找邓紫瑜,他们时常一起在医院的绿茵小道上肩并肩漫步。他们郎情妾意,好不开心!
他都当我不知道,他都当我不知道,他都当我不知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方扶疏还偷偷地哭,他的枕头经常是湿的。他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啊。那段时间,我常常失眠,却还要装睡,那滋味,怎么一个“愁”字了得!
那些天是多么灰暗啊,秋雨一直绵绵不绝地下着。风一阵凉过一阵,我像那被雨水打落下的秋叶,在风中瑟瑟发抖。
俗话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那时候,我所在的团队,拿下了金江集团,为鼎瑞集团争取到了最大的客户。
庆功宴,老板张子豪原本答应参加,由于飞机晚点,等他到时,宴会已经进入了尾声,偌大的十层蛋糕被抹在我们每个团队成员的脸上、衣服上。
当时风尘仆仆、西装革履的张子豪,非常豪迈地和我们每个有功之臣拥抱、合影。张子豪在拥抱我的时候,还舔了一口我耳朵上的一块摇摇欲坠的蛋糕,被同事抓拍下来。当时场面欢声雷动,一度失去控制。
我把庆功宴上,张子豪亲密拥抱我,舔狗模样的照片,做了背景处理,发给了方扶疏。告诉他,我爱上了我的老板张子豪,张子豪也爱我,请他成全。
没有想到,方扶疏不仅痛快地答应了,还骂我水性杨花,拜金,轻贱!他说他这么爱我,我却在他头上种草,真是家门不幸!
他哪里知道,当时我脸上涂满了蛋糕,张子豪连我长得啥样都不知道。我和张子豪是卖命的员工和压榨员工剩余价值的老板关系,仅此而已。
三年了,我一直要死不活地混着日子。我拉黑了方扶疏,有关他的任何消息都会自动屏蔽。谁知道三年后,他却突然出现,还将我卷入纷争中。
2
鼎瑞集团决定收购荣华公司,并通过了前期的磋商,现就细节问题正式进入了谈判阶段。
荣华公司总裁的准女婿,我的前夫,方扶疏,带着一群饭桶,雄赳赳气昂昂地赶来。那阵势倒像是他们荣华公司收购鼎瑞集团。
我,鼎瑞集团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打工仔,吃瓜群众,冷眼旁观,表面上波澜不惊,直到我被卷入这场谈判中。
鼎瑞集团老早就放出收购荣华公司的消息,并且在集团内部选拔公关高手。方扶疏的一切信息因此在鼎瑞集团内部传开。
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除了有那么一丝丝报复的快感之外,更多是莫名的心酸和自怨自艾。我以为三年过去了,我早就放下了,却不料在这一刻,内心却如白云翻滚,眼泪不争气地悄悄滑落。
谈判初期,两家公司像老朋友一样相谈甚欢。双方就荣华公司的人才安置、培养,硬件设施的折旧更换,股份转让和续持等等,都没有任何异议。直到谈及荣华公司的核心技术卡壳了。方扶疏给出的价格比鼎瑞集团预期的价格高出两千万,更意外的是,方扶疏不愿意出让核心技术专利。
谈判陷入僵局,双方只好先停下来,继续寻找时机磋商。
鼎瑞集团总裁,张子豪,占尽人间先机的创二代,心肺肝都气爆。他拿起总裁办公室桌上价值不菲的花瓶,“啪”地扔到地上,指着吓得大气不敢出的秘书小李的鼻子,好像她就是方扶疏,大骂道:“tmd病猫方!扶!疏!敢玩弄老子!没有核心技术,我要你荣华个卵子!”
骂完,张子豪猛灌一杯冷水,拉了拉领带,又像什么没发生的样子,快速地下了楼,追上正要上车的方扶疏,一路上和他称兄道弟,共同参加鼎瑞集团精心布置的晚宴。
鼎瑞集团早就布置了天罗地网,每个公关高手包保拿下一位荣华公司的谈判代表。这场晚宴,鬼才知道鼎瑞集团浪费了多少高级酒水,向荣华谈判代表发射了多少颗糖衣炮弹。
方扶疏只喝了一点点红酒,明显就不胜酒力,他不知道是被吹捧的晕了,还是闻酒闻醉了,数次对张子豪说醉了醉了。随后,他口齿不清地问张子豪:“苏晚晴,她……还好吧?”
苏晚晴?张子豪一愣,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不过,既然是他方扶疏提到的人,张子豪绝对不能说不知道,他用哈哈大笑掩盖自己的尴尬,拍拍方扶疏的肩,道:“好得很,好得很。方兄放心!”
张子豪话音未落,方扶疏突然瘫倒在地。荣华公司的人惊慌失措地跑到方扶疏身边,并连忙向张子豪道歉,说方扶疏沾酒即醉。他们说得非常轻松,却神情凝重地将方扶疏架着走了。
张子豪收起了笑脸,冷冷地对身边的人说:“苏晚晴是谁?叫她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3
当接到指示,命令我返回的时候,我刚到家。鼎瑞集团的上班时间是早九晚六,可是,很少有人到点下班。很多人“自觉”加班到十点甚至到深夜。
接到命令,我感觉非常委屈,对吃人的“资本家”痛恨不已。面对毫无选择的选择,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回赶。到了公司,当被通知去总裁办公室时,我满腹疑问盖住了满肚子的牢骚。我还是第一次单独被总裁召见,心里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张子豪靠在老板椅上,看见我,瞳孔放大,瞪着死鱼眼,无声地盯着我。我回瞪着他,表达我的不快。
一个小小的打工仔如此胆大妄为,出乎张子豪意料,他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我。
“苏晚晴。”张子豪喊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轻轻地“嗯”了声算是回应他,心想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蹭蹭的。你记不记得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耽误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坐。”张子豪指了指沙发,站起来,背着手站在我的面前。
“黄毛丫头!”张子豪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几个意思?为什么叫我黄毛丫头?我倔强地坐着,愿闻其详。
“方扶疏,你认识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张子豪单刀直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确,对自己的下属用不着拐弯抹角。
“方扶疏”三个字犹如平地惊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席卷而来,我的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子豪皱着眉,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在这么一个聪明的人面前撒谎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有告诫自己镇静,镇静,再镇静。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言简意赅地回答:“前夫!”
“黄毛丫头!你才几岁就有前夫?你被他套路了?掉坑了?至今没缓过来?”张子豪像是穷极无聊、嘴巴特碎的大妈,向我的伤口无情地撒上一把盐。
大学毕业那年,我21岁,急吼吼地和方扶疏领了结婚证。有情饮水饱,蜗居一室,我却那么幸福。总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我和他,一定像童话故事里的主人翁,一直相爱直至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好!好!好!苏晚晴!把你那一文不值的深情收起来,利用方扶疏对你还仅存的一点点良知,狠狠报复他!帮我拿下他,我给你升职加薪。”张子豪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兴奋地说。接着将谈判的重点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我。
我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虽然,方扶疏伤我体无完肤,但我做不出有损于他的事情。
“苏晚晴!信不信我拿枪崩了你?”张子豪突然对我嚎叫道,“你进门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敢瞪我!现在脓包了?我拿鼎瑞集团来帮你复仇,惩罚那个人渣,你却推三阻四!”
“张总,对不起!”我连忙擦去眼泪,道,“三国时,曹操信任外强中干的蒋干,结果被张瑜反间计打得叫苦不迭。您现在信任的就是那个蒋干,可别因此毁了您一世英名!”
张子豪哈哈大笑起来,像极了奸雄曹操。
“苏晚晴!听着,我现在就命令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卖惨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出卖色相也好……必须给我拿下。否则的话,你要么卷铺盖走人,要么裸奔!”
4
我,一个21世纪的小打工仔,在现实面前,只能选择屈从。张子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想都觉得好傻好笑。
一件被扔掉的旧衣服,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精心化了妆,换上了吊带长纱裙,穿上了驼色风衣。相比三年前,我少了几分青涩,多了许许多多的世故和一点点的成熟。
我在方扶疏住的酒店门前徘徊,告诉自己将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对手,鼎瑞的绊脚石,一个富人家的赘婿,而不是旧日情人。
门在我敲响的第一声的时候就被打开了,就像方扶疏在那一刻正要出门一样。四目相对,我的心不禁一沉,方扶疏何时瘦成了一道闪电!他难道过得不好?豪门赘婿和豪门媳妇一样,都不是那么好当的吧!
“小妹,你来了!”方扶疏声音有些抖,“小妹”这个称呼他喊了一二十年了,早已刻到骨子里了。
我的眼泪不合时宜地溢满眼眶。方扶疏伸出手似乎要帮我擦去眼泪,手举在半空,我的眼前,停住了,随即放下。
那年,我5岁,方扶疏12岁,他的爸爸得脑癌去世。他的妈妈痛失至爱,精神恍惚,在参加完他爸爸的葬礼回去的路上被大卡车撞飞。方扶疏一夜之间成为孤儿,令人唏嘘不已。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的父母收留了他。那些日子对方扶疏来说,是人间至暗,而我却是那么开心,突然间多了个哥哥,给我孤独的童年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要在家,除了睡觉,我都喜欢吊在方扶疏的身上。我如此喜欢他,这才是方扶疏选择在我家生活,而不是亲戚家的原因吧。
我坐下来,感觉方扶疏的视线没有离开我。我突觉燥热,脱去大衣,方扶疏很自然地接过去,将它挂在架子上。
在他的手接触到我的胳膊的瞬间,一股电流突然传遍我的全身。我和他同时都愣住了,一时无言以对,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情愫。
方扶疏猛地将我的吊带往上一拉,揶揄道:“大胸无脑!你今天来不是和我叙旧的吧?”
他的一句话就将我拉向现实!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对他还有非分之想?
这时候,方扶疏的微信电话响起,他满脸含笑地接了电话。
“哈耶,我亲爱的!好想你!”一个甜甜声音传来,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荣华公主邓紫瑜,他的未婚妻。
“我也想你!”方扶疏开着免提,厚颜无耻地当着我的面撒狗粮。
“亲爱的,你昨晚晕倒了,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啊,你这么拼命,我好心疼。”
“没事。我和那个老奸巨猾的张子豪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要是不上心,只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下酒菜了。”方扶疏的声音极尽温柔,眼睛不怀好意地向我瞟了一眼。
此时瘦骨嶙峋的方扶疏,在我眼里成了荣华公司公主的药渣。
何为药渣?在这里向大家额外讲一个笑话:皇帝的爱妃病了,太医开的药方是十个壮汉。过了一个月,爱妃病好了,每天神采奕奕。皇帝却看见爱妃门前十个瘦骨嶙峋、东倒西歪的男人,便问太医是何许人。太医回答道:“药渣。”
“好了,老公,不和你聊了。你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头脑,为荣华争取最大的利益啊。”
“放心,宝贝。我生是荣华的人,死是荣华的鬼。天下男人哪个不为悦己者死!挂了哈,爱你!”对着屏幕,方扶疏“叭”地亲了一口。
我下意识想捂住我的耳朵、闭上我的眼睛!当我想夺路而逃时,张子豪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脸在我眼前摇晃。
我紧靠沙发,慢慢地挺直了自己的背!
方扶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没办法,紫瑜就这样无怨无悔、不计得失、不顾一切地爱着我!不像你,有奶便是娘。张子豪风流成性,你连个备胎都算不上。你们的地下恋情,见不得光吧?”
我麻木地听着,不作任何表态。方扶疏,突然变得好陌生,好陌生。这一刻,我突然释然了。他的讽刺正是治愈我的良药!我对他的感情完全改变了。
我冲他粲然一笑,道:“哥,看在小妹爱你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将你的专利卖给鼎瑞呢?”
方扶疏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肩,嘴巴贴在我的耳边,一如我们热恋的样子:“小妹,知道吗?公司只有拆开了卖才值钱。”
我笑着说:“哥,子豪挺看重你和你的专利的。要不,鼎瑞只要你的专利,你把其它的卖给别人?”
“小妹,你怎么懂生意上的事情呢?”方扶疏突然停顿,扶着沙发坐下来,过了好久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有多少家公司向我伸出了橄榄枝。鼎瑞集团凭什么能低价拿下荣华!张子豪,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小妹,你对我的伤害无以复加,我恨你一辈子!”
我没有说话,身体是僵硬的,脑子却相当清醒。我一直在思索对策。我不能无功而返。我要对自己、对张子豪有个交代。如果说来之前,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所犹豫的话,现在,我却想方设法将方扶疏踩在脚下。
“方总,对不起。”我艰难地说,“我和子豪,以前如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方扶疏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嗯,小妹,早这么乖不香吗?好吧,看在我住在你们家多年没有出房租的份上,给你点提示。”
他给我听了一段手机通话录音。
“方总,我愿意出比鼎瑞集团高两千万的资金……”他只放这一句话,就把录音关了。
“小妹,你看,我不骗你吧。”方扶疏笑着说,“有多少人想要我的专利啊。”
我站起来就走。时间就是金钱,不容我多停留一分钟。
“苏晚晴,你告诉张子豪,要不我让利一千万,买你的一夜情?”方扶疏在我身后尖刻地说道,“哦,你不值得这么多钱。一个月随叫随到的二奶。行吗?”
我“啪”地关上了房门,将一切痛苦、不解和恶心统统关在门内,关进我那一逝不复返的青春年少的噩梦里。
方扶疏,你太自大了!谈判,最忌讳亮底牌。难道你不知道,走错一步棋,导致全盘输吗?
5
出了酒店,张子豪的司机还在楼下等我,他将送我回鼎瑞集团。
一路上,我的眼泪一直在流。方扶疏,你真的记不得我们曾经那么相爱?难道真的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我们家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是邓紫瑜还是金钱激起你的恶?难道小人得志后真的可以没有道德?
见我这么快回来,张子豪沉默了良久,眼睛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像是要看出个花来。最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
他这种态度就是对结果不抱任何的希望。
我平复了心情,说道:“张总,是金江的李总在做结子。”
“你确定?”张子豪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惊喜地问道。
“他的公鸭嗓子,我不会听错的。”我很确定地说。
张子豪召集了由公关团队参加的短时会议,他下了指令道: “我马上飞过去找李成功。你们想尽一切办法稳住方扶疏。”
金江集团一直是鼎瑞集团最大的客户,是鼎瑞集团的生命线。谁也没有想到,此时金江集团却成了鼎瑞集团收购荣华公司的障碍。商场如战场,稍不留意,就会被你意想不到的敌人干掉。
最终,张子豪通过给金江集团最大的让利,扫除了收购荣华公司的最大障碍。
据说,双方一开始坐在谈判桌上时,方扶疏还是那样不可一世,直到中途接到一个电话,他的整个脸都绿了。最后,方扶疏灰头灰脑地重新坐下来,将他的专利卖给了鼎瑞集团。尽管如此,荣华公司因为方扶疏团队的技术专利,市值升了一个多亿。
张子豪特地办了一个庆功宴。在和我跳舞的时候,张子豪讨好地说:“他们都说你像刘诗诗。其实,卸了妆的刘诗诗根本没有你漂亮。”
我笑着说:“你这颗糖,挡不住你之前射向我的穿膛子弹。”
张子豪说:“如果我向你求婚呢?”
听了这话,我猛地停住了脚步,挣脱他的手,跑出了酒店。
我只想波澜不惊得活着。
经历了方扶疏对我的炼狱,我对爱情早已失去了奢望。
6
日子不紧不慢地流逝着。一个人的日子,很孤独,也很无聊,常常让我思索人生的意义。我想这样的日子再久点,我一定会成为一位哲学家。
张子豪兑现了他的承诺,给我升职加薪,我已经升为高管,薪水涨了几十倍。我的工作也繁琐了许多。人突然就变得忙得转起来,也因此忘掉了许多的痛苦和烦恼。
张子豪时不时地开个高管会,搞场聚餐,我和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是,他从来不再提感情的事情,除了一次,他对我说:“苏晚晴,等你什么时候想谈恋爱了,找我。”他指指自己的心,说:“我这里一直有个坑,等着你来填呢!你懂吗?”
我怎么不懂?方扶疏走后,我的心一直都空落落的。那感觉就像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坑,怎么也填不平。有时候,我猜想方扶疏肯定被邓紫瑜pua了。毕竟邓紫瑜学医学的,顺带学个催眠术啥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她用催眠术控制一个昔日情人,可谓易如反掌。
不然,方扶疏性格不会发生突变。
又或许,在金钱面前,方扶疏沦陷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都说钱能解决99%的烦恼,和邓紫瑜在一起,方扶疏的人生发生了质的飞跃,从一位小人物变成了青年杰俊。他研发的专利是由金钱作为后盾的。
我不再将痛苦都归结到方扶疏身上,而是探索人性的恶;我也不再将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为鼎瑞拿下荣华立下的汗马功劳,夺回了我的自尊,增强了我的自信;只是,我再也不敢轻易托付自己的感情了。
两年后的一个平常日子,我接到一个电话,他说他是律师,有份遗嘱需要我签字,交接。
“亲爱的骗子,我的反诈app都装好了,别再费尽心思行骗了,行吗?”我对陌生电话的骚扰不胜其烦。
对方却说他现在就在我们办公楼下的咖啡厅,请我下去。
如果说在办公室,我还觉得很可笑的话。当我坐在律师的对面,看着他手边的一个绿色的文件夹时,我突然就泪如雨下,我什么都明白了。
“是方扶疏吗?”我哽咽地问道。
律师点点头,说:“根据方扶疏先生的遗嘱,他去世后两年,将他的所有财产和遗物都移交给你。苏晚晴女士,请签字。”
方扶疏的遗物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字非常的潦草和散乱:小妹,可以想我,但别影响你的生活,为我好好地活着。
落款是2019年1月20日,是鼎瑞集团收购荣华公司三个月整。难怪他那时那么瘦,难怪他动不动就晕倒,难怪在酒店他和我说话断断续续!
律师载着我,向公墓飞驰而去。停车场距离他的墓地不到500米,我摔了好几跤。我几乎是爬着到方扶疏的墓前。墓碑上简简单单地刻着“方扶疏之墓”。
我用手不停地抚摸着“方扶疏”三个字,哭不出来,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哇”地吐出来一口血来。
扶疏特别怕孤独,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挨过来的?扶疏特别怕黑,他一个人又是怎么度过漫漫长夜的?扶疏特别怕密闭空间,他的肉体却困在一个小匣子里!扶疏特别怕冷,他却躺在冰冷的地下……
哥,别怕。小妹来陪你!
我不停地扒着他坟头的泥土,直到双手血肉模糊。
这个时候,有人蹲下来,紧紧地搂着我,她的泪水掉进我的脖子里。
我回过身,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她是邓紫瑜,显得很焦悴。
“晚晴,节哀顺变吧。”邓紫瑜的眼睛红肿,道,“他怕你过度伤心,才决定叫律师在他去世两周年后告诉你……”
“紫瑜姐姐,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此刻搂着我的人,是上天来拯救我的天使,而我之前赋予她多少恶意啊!
“没有,没有。”邓紫瑜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说,“是我一直在伤害你,虽然发心是善意的。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承受了这么大的折磨。”
原来,我和方扶疏结婚纪念日那天,方扶疏从楼梯上摔下来,并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头晕。当邓紫瑜给他做CT,发现他脑部有阴影。一开始以为他有高血压,摔脑部出血。最后经过医生会诊,确定是脑瘤。经过进一步观察,这个脑瘤边界不清,形状不规则,医生当时就下结论是恶性肿瘤,也就是脑癌。
方扶疏的爸爸也是得脑癌去世。癌症遗传的概率并不大,却出现在方扶疏的身上。他当时想到他的妈妈,因为失去爱人,伤心过度,精神恍惚,才会因此失去生命。那时候,方扶疏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时间想的是我,我们夫妻感情至深,他得癌症,我必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为了让我好好地活下去,他请求邓紫瑜和他演一出戏。他去医院,真实目的是治病。但是,只要发现我在跟踪他,他必和邓紫瑜一起出去散步,好让我觉得他已经移情别恋。
医生说他的时间不多了。方扶疏正在研发一个项目,由于之前的老板不相信他,舍不得在此项目上投钱。邓紫瑜邀请方扶疏去荣华公司,她的父亲全力支持方扶疏进行技术研发。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方扶疏不负众望,终于带着团队将项目研发出来,并申请了专利。
荣华公司总裁只要邓紫瑜一个孩子,她的志向是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对家族企业不感兴趣。当鼎瑞集团有意收购荣华公司的时候,荣华公司几乎与之一拍即合。
荣华公司最值钱的是核心技术,这点大家心知肚明。这个专利又是方扶疏带领团队研发出来。荣华公司自然派方扶疏来和鼎瑞谈判。方扶疏也想在这时候和我见最后一面。
其时,方扶疏的身体每况愈下。邓紫瑜只好陪着他一起来。她是医生,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她知道怎么处理。那天早上,当我出现在酒店楼下时,被跑步回来的邓紫瑜碰个正着。只是我当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邓紫瑜告诉方扶疏,说:“你想见的人,马上要来了。”
方扶疏激动得热泪盈眶。那天,他用了最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仅将他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里,还故意恶语伤人,让我对他彻底死心。
其实,那天他的表现那么反常,我也有所怀疑,但是,由于他们秀的那场恩爱太逼真,让我失去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他是故意把金江集团的李总的信息卖给我的吗?”我紧紧拽住邓紫瑜的手,问道。
“扶疏最不放心的人是你。”邓紫瑜说,“他通过前期磋商和张子豪的接触。发现张子豪这个人很不错。就想把你托付于他。但你是个小职员,张子豪不一定认识你。他就故意抬高价格,并且制造有意将专利卖给别人的麻烦,来引你出来。你哥希望通过你的公关,把专利持有权争取过来,好让张子豪对你刮目相看。”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不应该啊,不应该!他越这么做越让我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我。他不让我在他最痛苦的日子陪他,我不仅不感激他,还恨他。没有剥夺我爱他的权力更痛苦的事情!”我滔滔不绝“控诉”方扶疏。
“谁说没有人比他更爱你?我就是比他更爱你的人。”一个男声响起。我抬头,是张子豪。
邓紫瑜站起来,说:“表哥,你和晚晴好好聊聊。我先走了。”
“表哥?”我疑惑地看着张子豪。
张子豪扶我起来,说:“紫瑜的爸爸是我的舅舅。不过,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所以,鼎瑞收购荣华公司,可是明码标价的。”
我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邓紫瑜,她落寞、孤独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
张子豪对着方扶疏的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方兄,你很幸福!邓紫瑜无怨无悔地帮你!你爱苏晚晴,我比你更爱她!你让她伤心让她流泪,我可舍不得!方扶疏,我跟你表个态:此生我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