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嗯——”摩挲着贴满胡须的下巴,兀自在镜中欣赏自己杰作的阿宝,回旋过身,豪气干云地拍大腿,“叫大爷,顾大爷——”
“哈哈哈哈,得嘞!顾大爷!您老先请,小的随后跟上!”
小石头知道,每当干爹使用顾姓时,必将是有番动作,而要如此得精妆打扮,把糟透了的易容术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说明这动作还挺大,而兴奋地让自己称他顾大爷,说明这番大动作干爹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参与。并且这件事自己的爹娘一定是被蒙在鼓里的。这样子惊险刺激的经历,对一个生性活泼好动却常年被困山谷的孩子来说,实属难得,所以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车水马龙的观前巷街,进来一个小人,一身大红袄,顶着一根冲天辫,冲天辫是用红丝带仔细绑上的,大过年的看着甚是喜庆,小娃本就长得粉嫩,配上这装扮呀,招人欢喜得紧。
从街头走到巷尾,小娃本是欢奔的步子,一刻重过一刻,到和他大爷汇合的地点,他已从一个红孩儿变成了一个黑娃子。
他的脖子上挂着两圈腊肉,一圈辣椒,三圈大蒜。他的肩上左边一串鲜鱼,右边一串鱼干,再看他的腰里前后被绑了二十多双的虎头鞋。更妙的是他的头顶,他的冲天辫上插了至少有十八根的冰糖葫芦……
人迹罕至的观前巷尾,晃出一人影,见到趴在地上的小黑人,喜上眉梢。
趴在地上的小黑人看到来人,“登”地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样子看着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干爹!你看我厉不厉害,你看看!这些够我们吃好几天呢!”小石头转着圈向他崇敬的干爹邀功,他是越来越佩服他的干爹了,居然能想出这招来赚盘缠,他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居然能做的这么好。
“你高兴什么?”
“干爹?你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们有吃的啦,多的还可以卖了换钱,这一路上就不用担心盘缠的事啦。”
“这些吃的是谁给的?”
“街上的人呀!”
“他们为什么给你呢?”
“因为我可爱,他们喜欢我,就把什么都给我了。”
“你很开心——”
“当然啦,就这么走一圈,白捡来这么多东西,换做谁,谁都会开心的,反正不要白不要!又不是我求着他们给的。”
“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
“干爹——”小石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肯定是哪里做错了,可是究竟哪里错了,他真的是不知道。将他打扮成红孩儿的是干爹,让他从街头走到结尾的是干爹,告诉他说这样可以不偷不抢的得到些盘缠的是干爹。从谷里偷跑出来的时候,跑得太匆忙,他们还没来得及设法从谷里搜罗些银两出来。
小石头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精神恍惚的干爹,心里有苦也只能硬往下吞。他知道他这苦命的干爹又犯病了。
他的干爹叫阿宝,叫顾大爷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名字。
顾大爷叫顾清石。一个本该在大漠里流浪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回来,回来后又会去哪里……
顾清石的心里有两套截然相反的行事准则,本来也不会有什么事,这两套行事准则他都觉得很好,很可爱,可要命的是当一件事决定用一套行事准则去做完后,他又会用另一套行事准则去衡量对错,所以他经常痛苦,而更痛苦的情况是,在做一件事的过程中,同时运用这两套行事准则……
他忽然很后悔将孩子带下山,他自从得病后这病就从未治好过,怕这孩子被自己传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