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黑子果真没有来上学。奇怪的是,自从那次说了要回农村去当作家的梦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事了。开学前我还见过他,他压根也没提这个茬啊,怎么说不念就不念了呢?是真的下决心学高玉宝呢,还是生活的困顿使然呢?那时候读个高中,对乡下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难太难啊。跟我一起考上的王奎同学,学习那么好,就是因为家里太困难,读了一个学期就辍学了。在农村,我家情况算好的,但每个学期开学,爸爸妈妈都为我的学费一筹莫展,四处求人。后来求无所求了,就背点粮食寄住在表姐家里。表姐家虽说在县城,但地界属于郊区,离学校很远,我每天上学都要披星戴月,苦不堪言。黑子的难更可想而知了。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看见过黑子买东西。但黑子心大,皮实,从来不说个苦字。他说要回农村当作家,我觉得也不合乎逻辑。当作家一定得回农村吗?是不是他怕说太困难不想读了,怕我说他软弱而瞧不起他呢?
人各有志,人各有难,人各有路,自己的梦自己圆吧。反正我不想当作家,也不想当农民,只想读书读书,进城进城!
没有黑子在身边的日子,我并没觉得有啥异常,就是很少吃上妈捎来的酱菜了。班级也没觉得有啥异常,不过少了个学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因为我很少回家,对于黑子怎样在农村里做他的作家梦,我一无所知;他写没写过什么诗啊文啊的,我也一无所知。偶尔见面,似乎彼此隔膜了很多。没有了儿时的形影不离,没有了儿时的无话不说。
时间很快,一年之后,又开学了。我居然在校园里又看见了黑子的身影。这家伙啊,不知是作家梦破灭了,还是觉得知识比梦更重要,方正是放弃了原来的路线,中道而返,但却返不到原来的位置了——他留级了。但他作家的梦没有毁灭,成佛成仙的心依旧盎然。有一次,我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居然发现了他的一篇文章,是篇小小说。好像是写一个小女孩家里很穷,就靠喝米汤长大,后来家里穷的就只有豆子了。小女孩就每天吃豆子,于是乎,大家都管小女孩叫小豆子……小豆子后来怎么了,我不记得了,这是50年前的事了。但“小豆子”的生活背景估计有黑子的内心体验。
这篇《豆子姑娘》是我从小到大见过黑子写的第一篇也是唯一的一篇文章。看完之后,心里莫名地涌出一句话:“瞎扯蛋”,觉得故事情节假的痕迹太重了。不知真是瞎扯蛋,还是我心生嫉妒。因为那时选登一篇作文上学校的板报还挺不容易的,我好像也只上过一二次呢。看来,这个黑子真的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应当刮目相看呢。现在后悔的是,当时应该开个“黑子作品研讨会”。
高三的学习更紧张了,没时间理黑子。黑子有了新的伙伴,也不理我了。我们再没有谈过文学,也没有谈过作家,更没有谈过作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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