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木匠,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背着他那木匣子,给附近几个村的人家做家具,小到一个板凳,大到一个衣柜。那时候我经常见不到父亲的身影,我对他那木匣子特别好奇,好几个工具到现在我都叫不出名字,奶奶对我说:“如果你不好好读书的话,将来就跟你爸爸一学做木匠吧,”我随口应付了一句:“好啊,”其实,我没想着和父亲一样,这行业没到我小学毕业就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现在做的只有给爷爷的那一代老人做棺材,谁家有需要他照样给做。
现在,人们生活越来越好,都在家具店去买成品,既漂亮有大气,可能父亲知道,这个行业不会太久的。后来,他又做了建筑工人,一年四季到处跑,我们那里房子大多数都有父亲的功劳,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做事很认真也做的很好。父亲是一个对钱看得很紧的人,从不想着为自己花一分钱,我和妹妹的生活费也算学校里的中产阶级,我多想有一天父亲能多给点。但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好像行不通,所以我们只好默默承受。小学的时候我每周的生活费只有五块钱,周末回家,算起来一天一块。那时候他到镇上去赶集,回来包包总是空的,我和妹妹所期望的吃的,他总是说:“忘了,下次吧。”
父亲到现在为止没去过很多城市,高三的时候我去省城集训,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看到其他的同学的都有父母的陪同。我有点莫名的失落。来车站接我的师傅见我一个人,说了句:“可以啊,小伙子。”我淡淡一笑,上了车,穿越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望着窗外的摩天大厦,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十一假期,我给父亲打电话说我想他了,问他可不可以上省城来看我,他立马答应,让我第二天在车站等候。其实我并没有多想父亲,只是想让他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高中的开家长会,我总是找各种理由退掉,实在不行的就让母亲去。那时候,我觉得父亲是一个很土很土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头发白了好多,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廉价而且难看,好像一副吃不饱的样子。那时得我内心的虚荣和面子觉得这样的父亲来会给自己丢人。
第二天,父亲准时到达,不出所料,跟我想的一样,还是那件衣服,那身行头,一切都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一刻,我怎么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你什么时候能变成我所要的样子。到了旅馆,他总是问这问那,还带了母亲做的好吃的,我尝一几口,就放下了。他问得话我也没有认真去听,都是敷衍的回答,父亲见我有点不耐烦,就在没有过多的去问。晚上,我和他去逛街,内心的虚荣和面子使我走的很快,我不愿意和这个男人走在一起,好像身后这个男人是陌生人,没有半点关系。他见我走的很快,努力赶上,问我:“怎么走这么快,”我听到后脚步稍有略改,一路上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说话,好像从小到大,多半的交谈都是向他索要生活费,就在没有别的。
短暂的假期结束,离别时,我没有去送父亲,我买了路上吃的和家里带的给他,他自己一个人做了一夜的火车才回家,我们就这样有分别了。第二天,我妈打电话过来说:“你爸好不容易去出一次门,你就没好好带他玩玩,也没有拍一张照片带回来。”我沉默好久不知道说什么,我知道自己有一本正经的在那胡说八道了一番,跑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我,问自己:“你说好的,来带他看看外面呢。”是,我说好的,可是呢?
9月底,我离开家,去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读大学。临走时,父亲和母亲都来送我,我们很早就到候车室等待,这次,他主动给我买了很多路上吃的,叮嘱这叮嘱那的,我妈在一旁检查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他掏出两百块钱给我,我说:“你不是给过了吗,还给。”他说:“不要算了,一个人外面照顾好自己,想吃啥就去买,没钱就给家里说一声,”此时,我觉得父亲变了,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了,也有一个母亲的一面。我高兴的接过钱,看到他久违的笑容。车窗外,依旧熟悉的街道,依旧熟悉的面孔,却没有多看一眼,也没有感到离别时的不舍。千里之外那个未知的城市时刻诱惑着我,充满好奇的心幻想着接下来在哪里发生的一切。
离家千里外的我,有时候我好想家,好想爸妈。却不曾拿起电话问候一声,可拿起电话打过去只有一句:“爸,我没钱了。”我们每天沉迷于各种社交软件中,列表翻来翻去却从没想起和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多聊几句。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你的父母,没有人可替代他们,在我们这代人中,我们是幸福的,父母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们,而我们有做了什么呢?
曾几何时我们为了自己那所谓的虚荣和面子,将他们拒之千里;曾几何时我们为了追求自我满足,向他们一味地索取;曾几何时我们发现他们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给留给你了,可他们能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曾几何时我们发现他们老了,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