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朋友的相逢总是夹杂着几分柔情,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劲。不知为何,只要见到那样一副面庞,我便心觉安定,一如坐拥天地的神明。当然,神是孤独的,而我不是——至少和她见面的时间里不是。
想来,我们已经三年未见了。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忘记许多事,也足以将许多事镌刻在永恒的石碑上。无非是一场烟雨一场晴而已。对于能塑造一切,也能毁灭一切的时间,我无需多言。毕竟,见面是两个人的事,不论时间长短,在当代社会,只要有心为之,就不必在意滚滚向前的岁月年轮。
是啊,我该庆幸,庆幸我们的友谊没有被浩瀚的人海冲得七零八落,庆幸我和她能在如此薄情的年代拥有一份真挚的情谊。或许这份“言过其重”的感情放在别处会变得不值一提,但我现在想要如此深刻地相信——相信着我可以作为她的友人见证她的幸福。
“幸福……幸福是什么呢?”当我由衷地向她诉说自己的祝愿,她这样反问我。也许并非反问,只是她自己对此毫无头绪,下意识地将心中的疑虑脱口而出。直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方才认识到,原来在我们未曾相见的时间里,她已然改头换面,识遍人生愁滋味,以免除苦楚为顺遂。幸福这个笼统的字眼,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遥远。
原来我们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年纪,不会再被“幸福”“快乐”这类飘飘然的词语所搪塞,自然也不再有理由相信未来的生活充满机遇与幸运。想到这里,我一时间哑然失语。当我们不能够坦率地说出自己是否幸福、以及正渴望着哪种幸福,那么我们哪里来的勇气,敢于直面生活的沧浪,又怎能在废墟之上,竖下反抗的旗帜?无从诉说。
我有些狼狈,想要切换话题,她却自顾自说道起这三年的灰色经历。家庭不和,学业受阻,爱情还未得到就已失去,友谊初有雏形便面临分离,总归是事事不易。这样的她,连平稳的生活都自顾不暇,又何尝有时间思虑幸福这等闲人的烦心事?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以平静的语气接受着她的言语。我不想让她误以为这是一种怜悯。
她没有流露出半分伤感,或是无奈的神情。我可以理解几分。这样的变故,于谁都是无可奈何。怪不得时间,怪不得命运,最终只能怪在自己头上,栽赃于运气。运气差这种事,几句自嘲便足够将那些风雪缠绕的岁月消弭于无形。她能这般率真地对我说出这些,既是对时运不齐的嘲讽,更是参透苦难的洒脱。既然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那我唯有支持她,坚信她能在清秋冷落的月夜,找到一处独酌的圣地,一边品酒,一边怀念过去。
我的老朋友,如若幸福太难,我便不将这个字眼推搡在你的面前。我不愿平白无故地为你增添负担。为你献上我最真挚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