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后,公园的跑道上,时不时冒出来一只蜗牛。
它们在潮湿的地面上,不急不徐地蠕动着,全然不顾越来越多的行人。圣母心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忍着恶心的感觉把它们一只只丢到旁边的草丛里。
然而有一只大蜗牛,死活不愿意离开地面,我很担心自己用力过猛会把它的壳扯掉,于是只能无奈地弃它而去。
我突然想到,蜗牛会不会感到因为有一股盲目的世界意志想左右它而痛苦呢?
它明明想走自己的阳关道,偏偏有一股力量试图把它拉扯到其它方向,于是它与这股神力对抗着,努力着,坚持着。它一定感到很恐惧,却无法得知,这股力量来自上帝之手,想要把它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我把自己的疑问抛给哲学群里的小伙伴,姜老师无奈地说:“佳佳,我们已经讲到弗洛伊德了。”
怎么办呢?我被华叔的意志本体论给秒了,简直一见钟情,这得感谢姜老师。
我见到蠕动的蜗牛想到世界意志,见到雨后冒出的春笋也想到世界意志,还有公园里每天乐呵呵地朝我奔来的流浪狗,我也想起世界意志。
然后进一步地感叹,我擦,果然全世界都是一股盲目的世界意志啊!
但是如果换成弗洛伊德呢?
一切都是因为性啊!
那样就完蛋了,我看到树林子里的小蘑菇、雨后的春笋、小蜗牛、流浪狗,眼前马上浮现生殖气的样子。甚至我跑步遇到的人,首先想到的是不雅画面。
要知道我的代入感是多么强烈啊,弗洛伊德始终盘旋在我的脑海。
姜老师在课程中讲:确实,性欲很强大,也很本能。但它毕竟只是人的欲望的一种,而且很多人也不会认为它真的很重要。我们还有很多其它的欲望,比如审美的欲望,成功的欲望,求知的欲望,这些都能简单地归结为性吗?
然而这句反问并没有说服我,我在心里反驳道:审美、成功、求知,也是为了性啊。
说穿了,我们人类为什么要去追求审美?还不是为了让自己更具有吸引力,就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去吸引异性,所以又回归到了性;
我们又为什么总是追求成功?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的选择权,选择更优的异性?所以也回归到了性;
我们还为什么总有求知的欲望?因为知道得多,就更了解异性心理,就能有更大的把握让异性爱上自己啊!所以一切还是回归到性。
就连父母对子女的爱,也都可以归结于性,因为我们人类需要传宗接代啊。人类的基因需要繁衍,所以一切都需要性驱动。
甚至人类后来创造的各种文明,不都是为了活下去吗?
在《自私的基因》一书里,作者诠释到,世界上的一切生物,包括我们自己,都只是求生的机器。基因也是。
所以在我看来,弗洛伊德的性驱动说,以及叔本华的世界意志说,是殊途同归的。前者从生物的角度,后者从力学角度。
但最治愈我的,非华叔莫属。
他不像尼采,总是冒出形似鸡汤的金句: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上帝已死;
杀不死你的,终会使你强大;
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可怜这位伟大的哲人,在自己短暂又充满苦痛的生命里,居然冒出如此正能量的生命绝唱。
我想,那正是他对自己说的话吧!他想借此鼓励自己走出生命的困境!只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当他抱着一匹马哭泣之后,精神完全失常……
我有理由怀疑,这些积极又智慧的话语,能安慰许多在社会里努力拼搏的人们,但无法治愈处在痛苦深渊,不被大众所接受的离经叛道的人群,就像他自己。
然而叔本华不同,他一生算是顺风顺水,却把痛苦、悲观、绝望诠释得如此到位。
他的消极让我感觉很有共鸣,就像我跟别人说为什么喜欢迪士尼?因为全世界都在催我长大,只有迪士尼让我变回小孩;叔本华就是那种,全世界都在弘扬乐观积极努力,只有他在告诉我们,可以悲伤,甚至连生命都是可以放弃的。
然而,因为他诠释悲观消极,我们就真的会悲观消极到底吗?我们真的会放弃生命吗?
不,他的思想就好像是一种接纳,是一种包容和托底,更是一种承认事实的勇气。它反而滋生出触底反弹的力量,让我们停止挣扎,回归自然,好好生活。
这哪是消极呢?这明明是一种积极的悲观主义啊!
所以请原谅啊,哲学课上太多的大咖,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海德格尔、尼采等等,我唯独记住了叔本华,而且永远停留在了叔本华的世界里。
这可能是我今年最大的收获与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