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姑娘,求求你,杀了我吧。”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从深巷中窜了出来,踉跄地扑倒在我面前,紧紧拽着我的衣袖,哀求于我。我怔楞,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她见我良久不语,抬起满是憔悴的脸,声音沙哑:“生于我毫无意义,我只求速死,只是我胆小懦弱不敢自寻短见,求姑娘送我一程。”悲痛地说完,两行清泪已然簌簌落下。

第一章:婚怨

街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朱红排列一片破空而出,路人见状皆是齐涌上来,想要一睹为快,顿时人群涌至,围的街道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好不热闹。

听闻今日胥府公子胥子墨要娶顾家小姐顾芜,特办婚礼。场面很是盛大,让人羡慕不已,想不到此次婚礼竟是仓促举办。

骑马的公子一身喜庆红衣,胸前配带红花,驾马行至队伍前列,满脸笑意,向四周人群作揖……

时光飞逝,拜堂过后,黄昏已过,酒席还在继续,胥子墨终于摆脱劝酒之人,脱身后半醉便走入新房。

当推开轻掩的门扉,就听见细碎的声音,细听之下,依稀可辨那是女子低声啜泣,这时好似酒意消散,清醒过来。

他表情凝固,笑意淡然,心中油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继而慢慢走近内室,霍然看见新娘的盖头早已掀开,房内一片狼藉,丫鬟们也全部退下,他有些惶惶不安,只是拾起新娘脚边不远处的大红盖头,握着,心一凉,莫名的觉得这颜色格外刺眼。

顾芜抬起头,看见脸色苍白的胥子墨,她立即拭去眼角的泪痕,紧握早已备好的陶瓷碎片,对准他,带着哭腔声,紧张地开口:“你,你别过来。”

听到声音,他把视线凝聚在了顾芜的身上,不敢上前,原地喃喃一言:“芜儿,你这是……”

“你,你别过来。”她把话重复了一遍,对他依旧心存戒备。在她的眼神里溢满恐惧,又有深深怨怼,没有半分情谊。由于自己紧张,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我不过来,芜儿,快把碎片放下,小心误伤自己。”他向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试图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她却不依不饶,仍手持尖锐瓷片。

“你快出去,我,我不想见到你。”

“不。”他牢牢盯着他。

“好,你不出去,我,我就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会做你的女人。”语毕,她手上的瓷片已经对准自己的脖子。由于瓷片锋利,脖子已经划破,开始淌血。

见状,他有些抽痛,感觉瞬间扼住喉咙。再让她任性下去,他真怕会出大乱子。

他厉声道:“今日,是我们大婚之日,我离去,留你独守新房,你以后在府中如何立足,且不谈这个,作为新妇好歹还要顾及我胥家的脸面吧。”

她固执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动摇。

“我答应不靠近你便是,你执意苦苦相逼,我必不让你好过,不要忘了,白羽性命……”

听到白羽二字,她再无气力,“啪”的一声,松了手后的碎瓷片滑落,她也重重地跌回床沿。此刻她的眼神迷离,不再言语,也不再哭泣,已经缓和下来了。

看此情形他也就放心许多,依照承诺他略微收拾了房间的残局,坐在凳子上不敢乱动弹,深怕她又激动的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次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带来一丝暖意,偶尔听得枝头鸟儿发出悦耳的啼鸣声,一切甚美。

“砰砰砰”屋外一阵一阵的清脆敲门声,伴随着一女子的轻声呼唤,惊醒了桌前睡意较浅的胥子墨。他睁开双眼,伸起略带酸痛脖子,等到视线变得清晰。嘱咐屋外的女子进来。

一个年轻的姑娘欢喜地端着盥洗盆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看到房间场景,一愣,不敢多言。

他注视着她的举动,皱了皱眉。“阿翠,你的手脚要轻点,芜儿昨日良久才入睡,莫要惊醒她才好。”他也没有苛责的意思,语气很是和善。

阿翠很不解,虽然她以前总是笨手笨脚的,但是现在改变颇多了,虽如此她还是欣然接受了公子的话:“我会注意的。”

“对了,等芜儿醒了,你找几个人好好在这里整理一番。”

“是。”

他挥了挥手示意,阿翠会意地离开了。当洗漱完毕,他悄然走近床头,看着还在入睡的顾芜,多么甜美可爱,撩动他的心弦,突然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不禁地伸去手,欲轻抚她的脸颊,但是当手缓慢的靠近她的脸时,他迟疑了,迅速收回手来,最终不舍地离开了。

早晨在书房处理好事情,一晃眼辰时已至,该用膳食了,来到厅中,丫鬟阿翠已经按自己的要求准备好了一桌精致的菜肴、糕点。胥子墨等着顾芜入座,未料,她姗姗来迟之后,就以没胃口,借故离开了。

他放下筷箸。双手抵住额头,长吸一口凉气,桌子上都是她喜欢的吃食,可惜喜欢的人都不愿意品尝。

良久后抬头吩咐身后的阿翠。“阿翠,夫人身体不适,未用早膳实为不妥,你速速收敛一些点心,送去夫人房中,不必说是我嘱咐的即可。” “是,公子。”她看向门外早就消失的娉婷身影,又牵回视线看向公子,脸上浮现一抹忧思,她默默感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公子过于痴情,还是夫人过于冷漠。

说完,他就起身,准备离开。

“公子还没用膳呢?”她关心地问。

“不了,都撤了吧。”说完便立即离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得偿所愿,可惜他错了。

第二章:怀旧

早膳不欢而散,胥子墨早身心俱疲、难受、沉闷、有苦无处诉。

在院子里独自散步,自当散心,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兜兜转转便踏入菊园内。

秋深露寒,菊花也只有零星几慵懒地绽放,见此颓圮景象,胥子墨长吁短叹,想到与顾芜的初次相逢……

五年前,还是个秋天,天色暗沉,云也是灰白的,不久后便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了。小贩们陆续离去,喧嚣的街道也缓慢沉静下来。

“孩子,乖,快靠过来。”街角的一对老少格外醒目,老人关心地说,边说边注视啃着被人丢弃的冷馒头的孙子,眼神有点伤感,但是更多的是溺爱。而后老人把身上穿的薄而破旧的衣服,披在了孙子身上,并且轻轻地把孩子揽入怀中,雨水滴在他的衣襟上,滴在他的脸上。满满都是。

画面很是温馨,但是更多的是让人感到一抹心酸,他们很可怜,可惜也无人帮助他们,路人还是来去匆匆。

“爷爷,这样容易生病哦。”此时一阵柔柔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而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爷孙二人瞬间齐齐的看向前方的女子,只见一个不满及笄小姑娘,她左手捧着一束鲜艳的菊花,右手握着一把崭新的油纸伞,微微向前倾斜。她穿着虽朴素,却也显出大家闺秀的样子,眉宇清秀,一双杏眼很是透彻,嘴角一直勾勒一丝微笑,她就像手中的鲜花一样,很是美丽,很是清纯。

老人试图拒绝女孩的美意,可是她硬是把手上的雨伞塞在老人的手里,不仅如此,还把袖中的钱袋留下,她温声细语地说:“孩子,叫爷爷给你买好吃的,这样才能长高高。”说完她也就捧着花匆匆的离去了,只看见一个柔弱的背影在雨中奔跑着。

街角另一头,默默地探出了一个身影,把这一幕画面都尽数印在脑海了,他忽的咧嘴笑了。他只是恰巧看见,但还是下定决心找到这个古道热肠的小姑娘,他希望某日与她结识,并且能够成为挚友。也是那一刻后,他爱上了菊花,于是在自家的院前栽种了许多许多。

此时牵回思绪,胥子墨默然自语:“昔时菊色太俏丽,无能与之相媲美。”

他起身准备离去,没想到抬眼只见娉婷的身影坐在远处亭阁里,不是顾芜还能有谁。他全神贯注地看向顾芜,不语,四周时时发出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多么嘈杂,他都听不见。

亭子那头,她也怀有心事,她记得幼时与白羽第一次见面……

“你多大了。”

“六岁。”小男孩很是自豪,一脸喜色,用着稚嫩而又洪亮的声音说:“以后见面要叫我白羽哥哥知道不。”

女孩子听到此,立刻捂嘴,发出邪魅的笑声,“不要以为比我高一个头就了不起,我比你大,以后叫我姐姐。”

男孩有些不服气,嘟着嘴叫了声“顾……”话只说一半,却始终无法继续吐出下面的字眼,他迟疑了,倏时才叫了声:“顾大婶。”说完,他也捧腹笑了起来。样子别提有多么滑稽。

女孩有些不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双手叉腰,眉毛一挑,怒着说;“记得,以后见面叫我祖宗。”

男孩一时不敢再笑了,痴痴地注视着她,有些害怕她为此生气,惹得他嘴上连说三声姐姐,继而又补说了不少好话。

小孩就是天真,也不计仇恨,小矛盾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也是童稚之所在,他们亦如此。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们还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想到此,她的眼角眯成一条缝,一个人独坐亭台偷偷地笑,甜滋滋的,像是吃了蜜一般。时过多年,还是记忆犹新。

记忆再次回到从前,此事过后,他们成了姐弟相称的好友,可以说他们经常见面,猫腻一起,无话不谈。他们一起嬉戏玩耍,在醴水旁放河灯,在田野附近的空地放纸鸢;他们还一起学习,他在私塾习文,课后都会细心告诉他的这个“姐姐”,所以现在她能识字多半是他的功劳……

晚上将近,此时胥府已是灯火通明,一个个红灯笼高高的挂着,把府内照的恍若白昼。

人就像一盏灯,夜间都能发光,只有熄了火才会失去它本身的意义,胥子墨希望他能点燃这盏灯。

顾芜见屋里此番情景,这才察觉自己坐在亭子也有好一会儿了,好像心情也舒坦许多。

“夫人,你坐在这很久了,小心着凉。”阿翠边说着边把手中备好的衣服披在顾芜身上。接着,她又说:“夫人,庭院深深,把我们都困在这里都喘不过气儿,我们去房顶看看吧,那里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还能看见广袤无垠的天空,还有月亮与星星。”

“好。”

  第三章:消怨

  “公子,阿翠回来复命。”

  “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他回头,挪动已经麻木的双腿,站在这边一动不动的,腿都已经没知觉了。

  女子颔首。

  “以后,你就陪在她身边吧,她也没有能使唤的丫鬟,你自幼习武,也好保护她。”说完,他蹒跚的离开了。

由于胥子墨不想看见她满面痛苦,二日后他都借自己工作繁忙,窝在书房,同一屋檐下,几乎不会与她正面相见,实在想念她了,他只会远远地躲在一个角落看着心仪的女子,这几日辗转难眠,梦里时时都会呼唤她的名字,真是没能好生休息。

听说她愁苦、孤寂,就会迅速吩咐阿翠给她说笑话,讲故事。陪伴她,让她露出喜色,只要她笑了,他也会在另一边暗自跟随欢笑。听说她爱放纸鸢,他就立即找来巧匠为她定做,让她玩之尽兴,他想告诉她,她在胥府也如同纸鸢一样自由自在。听说她爱吃绿豆糕,他马上找来全国最会制作糕点的师傅教他学习绿豆糕制法,然后悄悄的让阿翠送至她面前,当她吃下一块自己做的糕点,他是兴奋的一夜未眠。

不知何时,她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新婚五日后的夜晚,他又在书房,此刻正靠在桌台上,借着烛光看书。没想到门扉一开,发出“吱”的一声,而后他感到有影子晃动,抬眼一瞧,久日未曾正面相见的顾芜乍现,他立刻放下书,起身向前迎接。

  “你,你,你怎来了。”他用着错愕的眼神看着她,欢悦难掩,由于过于激动,开口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

“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能原谅你。”顾芜面无表情盯着他,话语也是冰冰的。

  “芜儿,何以言词?”他听见顾芜的指责的言语,发现事实并非他所思,她来的目的只是兴师问罪。恍然明白过来,他眉头紧皱,的目光闪过一丝失落。

“这几日,我们虽未谋面,但是这也是你打的如意算盘,你的城府极深,派阿翠日日监视我便罢,还又用我喜好来笼络我,真叫人恶心。你家族庞大,又是皇亲贵族,把我们顾家扳倒之后又想占据我,真是狼子野心。”她款款而言,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晰。

听此,真真字字戳痛他,他很无奈,心痛,骨鲠在喉,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是真诚地看着她,久久才轻声地吐出一句话:“芜儿,你可知我也喜欢菊花,更是喜欢……更喜欢你。”

她听到这句话,她起先露出惊讶之色,而后淡然了,其实她也朦朦胧胧的意识到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记得这几日早晨,清醒过来后,自己都会在梳妆台前看见一瓶绽放清秀的菊花,她自幼喜欢菊花,不曾改变。淡淡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屋,她沉醉了,有时候在她的脑海中会莫名地浮现他微笑的模样,只是她抑制了自己的这种思绪,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一种错觉。

而后阿翠又是对自己贴心的服侍,每每自己穿少了,这个丫鬟都会时时给她披上外套,这股暖意好像能打动心一般,不知为何,默默就湿了眼眶。或是该用膳,这丫鬟都会温柔地嘱咐一句趁热吃,多么体贴入微,当含着温热的饭食,她油然生起一种念头--这一切都是他的旨意,更有甚者,她觉得他就在身边,并且有一双柔情的眼眸一直注视她的举动,让她体会到温热。

世界上没有陌生人这般对你细心照料,唯有爱你之人才会如此。

可是想到父亲逝世,顾家一夜之间倒塌,自己又不明不白的嫁给他,她真的不能不怀疑,加之白羽曾说胥子墨对她图谋不轨,她更是不敢相信面前男子的一言一行。随后她只道是:“我不信。”

  他未语,只是走进了,用手抱住了她的细腰,还没待她反应,他俯身,炽热的唇瓣已经凑了过来,压住了她,他知道过多的话语已经无法表达他的深情,所以他只有靠行动了。

此刻她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熟悉的菊花香气扑鼻而来。

  房中一片安静,静就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有些情不自禁,承受了他的爱意……

等到意识清醒过来,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手用力的推开,开始抗拒,预想拉开彼此距离。

他依着她,很自然的放开了,此时再注视她,她眼角有些湿润,脸也赤红赤红的,少了几分冰冷。

胥子墨悠然地说;“我知道,你信了。”

话只说了一半,她已经逃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倩影,他扯出久违的笑容,似乎看见了希望,原来即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天际中其实也残留下了几颗微弱的星光,只要自己足够耐心,在这里等待下去,说不定还能看见一轮明月挂在天堂。

第四章:怨悔

“顾姐姐,你怎么哭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何哭泣,只是坐在青石板上,眼泪悄悄地就流淌下来了。

她想了想才发现这个声音是多么熟悉,立即抬头,止住哭声,只见白羽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能够再出现眼前。她淡淡的说:“小羽,小羽,你怎会在这里。”

“我太思念姐姐,就爬墙进了院子,你别说胥府真大,我找了好久好久。”他边说着边给顾芜擦拭脸上的泪水。“都入秋了,屋外风大,姐姐你要好好保重,如果姐姐实在待不下去,我可以带你离开……”

“公子,他来了。”阿翠走进书房,看见还在研读的公子,不便多扰,如实简言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胥子墨好像心知肚明似的,面色平淡,继续浏览手中的书,只有他自己知晓,书中的字句怎么也读不进。“他们说了什么?”他其实已经能猜出结果怎样,可是对答案还充满了好奇,还假意漫不经心地问。

她其实懂公子的心事,也不想伤公子的心,但是她更不想对公子说谎话,良久才喃喃的启齿:“夫人,还是选择离开。”

听到这句话,他缓缓抬起沉重的头,这才发现公子面色苍白,最近他真的就没有好好休息,也没好好地用膳,她甚至觉得公子从娶妻之后就再也没笑过。

“我尊重她的选择。”说完他陷入思绪。

十日前的晚上,那天的天气不太好,忽的就下起倾盆大雨,胥家此时却来了一个贵客,顾荣之,也就是顾芜的父亲。

此时已是亥时,大多人已经睡下,而此刻天气不佳,也要深夜造访必是有大事的,胥子墨起身接待他。

顾荣之开门见山地说:“我只有一独女,视为掌上明珠,以后能否托付给胥公子照顾?”

“顾老爷,你这话是何意?”

“换而言之,你可愿娶我女儿?”

这句话真是突如其来,他怡悦不已,而后又一脸疑容。

其实自打他知晓五年前遇见的姑娘是顾芜之后,他曾向顾府提过亲,那时被婉言拒绝了,他不解,于是暗中调查后发现顾芜与白羽是青梅竹马,并且彼此自小就定下婚姻的。有时无意地看见他们在一起,莫名的觉得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他也死心了,真诚的祝福他们长命百岁,白头偕老。他只求芜儿幸福足矣。

想到此,他不敢随意应承下来,也不太明白顾老爷子到底什么目的。他只为求因果,又问了问:“何出此言?”

“由你照顾我的女儿方可让我了无牵挂,我知道,你也是喜爱芜儿的,所以娶了她,也会好好待她。有些事情我也不便说,也不能说,请你务必相信我并非恶意,我只希望好事成双罢了,你可答应否?”顾荣之很真诚,眼神里满是期待,甚至有恳求的意思,他看到了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关心和爱。

胥子墨很懂,一方面他有私心,如果自己喜欢的女人能够与他朝夕相伴,为何要拒之千里?再言既然顾老爷夤夜和谈此事,必有缘故。他也爽快地答应一字:“好。”

听到这一句话,顾荣之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他凝重的神色也忽之一消。

“顾公子,万分感谢,不过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公子可否尽快迎娶我的女儿。”

“没问题。”胥子墨就这样答应了这场婚事。

没想到看到新娘之一刹,他觉得他毁了两个人,为了赎罪,他对顾芜更是万般好,只要她想做的,他都会同意,甚至是她要回到白羽身边。

第五章:错怨

此后,他们彼此的隔阂也渐淡了许多,二人相处虽然非寻常夫妻一样如胶似漆,但是朝夕相处也能够相敬如宾。

她已然接受他,一起同桌共餐,一起散步闲谈,一起……

胥子墨知道,或许某一日,她会离去,以后也不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世人都不喜离别,尤其当对方越是对自己好,你就越是不舍。

三日晚,白羽再次出现在顾芜面前,他们已经决定一起浪迹江湖了。本应该欢愉的,可顾芜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空空荡荡的,她一脸愁容,一路上更是一语不发。

“姐姐,有心事?”白羽见状,关心的问了问。

她有些难以启齿,哽咽一下:“小羽,真抱歉,我,我不走了。”说完之后,头脑一下迷糊,失去意识。

当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坐卧在墙角,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脖子,又酸又麻的。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让她有些胆怯了,于是发出了一阵骚动。

“姐姐,你醒了?”

一席话熟悉的声音,这才发觉屋子有人。

那人拉近了与顾芜的距离,蹲坐在她面前,此人竟是白羽,她疑惑地望着他,发问“小羽,你怎么……”

“顾姐姐,你可知,我真的恨。”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恨,嘴也不停抽动,腔调看似平静却是暗藏愤怒。

这样的白羽真的太陌生了。她隐隐感觉到那个天真纯朴的少年已经在岁月洗礼中消失。她沉默,不想说一句话。

“姐姐,你我父亲皆是朝廷官员,我们也自小认识,本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惜我错了。你本该是我白羽之妻,为何愿嫁胥子墨?”

她不想过多解释,只是听着,不言不语。

白羽见她没有回复,于是面色立刻阴冷,紧绷着,牙齿发出“咯咯”声,恼怒地坦白:“其实我恨你们顾家,你爹早就知道我的心思,故意将你托付予他人,我以为凭借我们往日的情谊,你会忤逆顾荣之,结果你没有。所以我杀了顾荣之,烧了你们顾府。”

听到这么多话,她真的难以消化,相处多年,身边的人如此心机,可笑自己竟然无从察觉。

她知道怨恨并非是空穴来风,必有因果,于是开口问。“为何?”

“姐姐,我给你说一个故事。”

他回忆起痛苦过往,有些难以起唇,酝酿一会儿开口:“五年前,顾荣之为了一己私利,贪污官银五百万,事情败露,欲加以掩饰罪行,把罪责推卸于我父亲身上,导致我父亲冤枉致死。就是由于此等变故,我母亲日日以泪洗面,纵使未出世的弟弟胎死腹中,不久后母亲也撒手人寰了。姐姐,顾荣之害我家破人亡,你说我能不恨?”

“不可能,你在骗我。”她瞪大双眼,眼睛空洞无神。他说的一切太过突然,一时难以接受。

“呵,顾荣之为避嫌,于是决定从此归隐,事发后我们也从京城搬迁到了这个地方,宣称我是亡友之子,愿意抚养之,在外人看来“大善人”的称号他当之无愧,实乃一伪君子。我隐忍下来,愿意寄人篱下,开始转文为武,策划复仇一事,希望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顾芜捂住耳朵,闭上双眼,泪水无法控制,一泻而下。她高声道:“不要说了。”

见此,白羽一阵冷笑,不顾顾芜,继续延续他要说的话。“姐姐,其实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甚至为你,我可以放弃复仇。可是你呢?临走了,你既然彷徨了,既然我得不到,我愿意毁掉。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那该怎么做呢?”

他换上一抹阴邪的笑容,向后退了退,然后挥手,三四个男人突然窜了出来。

第六章:消怨

“不要走。”伴随一句话,子墨从梦魇中惊醒,汗水积满整个额头,有些发凉。

屋外很是吵闹,他正想搞清屋外情况,阿翠也冒冒失失的破门而入,因为情急也顾不得规矩了。

“公……公子,不好了……夫……”

“是不是,芜儿走了。”

“夫人,出事了,城南十五里外,观音庙。”

听此,他立刻牵马向城南疾驰,不敢耽误半分,害怕误了时辰。走后不忘吩咐一句:“阿翠,速去报官。”

观音庙这边,几个男人各个赤裸,一脸淫笑,一把撕碎顾芜的贴身衣服,女子的白皙光泽的胴体曝露在空气下,多么诱惑。

“救命……”女子没有一点防备,全身紧缩着,不断发抖,脸色发白,害怕,恐惧无法掩饰,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嘶喊,可是由于这里偏僻破旧,附近寂寥无人,即使喊破喉也未必有人察觉。

“姐姐,女子名节很重要,你说胥子墨能接受一个失身的女子吗?”他此刻依旧一脸笑意,仿佛觉得观音庙中的一切动静都能让他体会到享受的乐趣。

“砰”几个男子被忽如其来的响声吓破胆,放下手中的动作,几乎同时向门外望去,门已经劈成两半,一个黑影站在门口,杀意浓烈。借助微弱的月光看清那人的脸,此人是胥子墨。

顾芜看见熟悉的身影,很欣慰,她觉得白羽已经疯了,只想快点离开。

江湖传闻胥子墨武功造诣很精,故而几个男子畏畏缩缩,不敢正面交锋。

此时,白羽却无所畏惧,他还在笑,笑声凌厉,让人毛骨悚然。他为私奔,早就让顾芜在胥子墨每日膳食种下软骨散,此药正好也该发挥作用了。他向前应付胥子墨,五招便轻松夺走对手的长剑,尽占上风。

顾芜知道了胥子墨不是其对手,有些惭愧,她立即开口:“子墨,你快走,莫要管我。”

听此一言,几个猥琐的男人想到背后的女子,勾起欲望,加之白羽上前抵御着就仿若一粒定心丸,故而继续“办事”。

胥子墨还在,由于受药物控制,浑身无力,加上强行运功,更是精疲力竭。此时额头汗水密密匝匝,不断地喘着粗气。当听着欺凌的声音以及看着顾芜被人糟蹋,他于心不忍,更多的是愤怒。

胥子墨现在思绪紊乱,一时出招缓慢、偏斜,暴露更多缺点,因此自己也受了不少伤。他紧握双拳,顿时青筋突暴,主动奔向白羽,白羽正当防卫,使出一剑,剑不偏不倚,正好刺入胥子墨宽大的胸膛。

白羽始料未及,顿时失措,放手不敢拔剑,不但如此,几个男人也有些仓惶了,让他得了机会。

他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慢慢地迈着,眉头紧锁,脸色惨白,他已经痛的满脸扭曲了,剑还插在胸膛,衣袍斑驳,伤口处更是血流不止,但是他还是不愿停下来,一步一步还在迈着。

此刻的顾芜终于明白什么是撕心裂肺的痛,这种痛抑制了她的动作,抑制了她的神情,抑制了她的呼吸。她杵在那里仿若时间凝结,泪水聚满整个眼眶,视线模糊,此刻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又走进。

胥子墨如愿以偿了,于是强颜欢笑着。继而他吐出一口鲜血,而后重重的跌倒在顾芜身上,血染红了她的脸,他的头趴在顾芜身上一动不动,倾尽最后一点力量张开如铁石一般坚硬的唇角说:“芜……芜儿,你……你可放下怨……”他的声音孱弱,轻飘飘的,语句特别厚重,还未说完,再无气力,双眼一合。

女子不顾自己,把他轻轻揽入怀里,满面泪水,撕咬着下唇已经泣不成声。

“胥子墨断气了。”白羽看到此番场景,讽刺一笑。而后一切都安静了,好像什么都未发生……

后记

“阿翠及时赶来,几个男人和白羽全部落网。后来我把顾家所剩的财产分给灾民了,胥府也从此变成了一个避难所。在子墨心中的芜儿她回来了。”她顿了顿,忽而说:“姑娘,其实世界本是色彩斑斓的,由于心中有怨,导致你被蒙蔽,只看见了灰白,真是可惜了。”

蓬头垢面的姑娘潸然泪下,面前的姐姐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她还能如此开朗,而自己只是由于被父母批评责打就寻死觅活的,顿时自愧不如。

破庙前,篝火也烧越旺,它就像一颗炽热的心一般,是那么温暖,这或许是胥子墨所说的希望之光吧。

“姑娘,生命可贵,你不该随意抛弃。”

她咬住下唇,重复地又说了一遍:“生命可贵。我不该随意抛弃。”说完,她起了身,整理一下自己的秀发,又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此时她已经恍然大悟,换上一脸笑容。她说:“顾姐姐,我该回家了,天黑了,爹爹该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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