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 把烟给我点上

如果可以搭乘来时的小船,我希望找到一条最像童年的河流,溯至源头,像祝福婴儿一般,愿他一生平安、灿烂,然后长成一株水草,在弥散微风与阳光的河底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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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来离开家的日子淅淅沥沥的大抵攒积了厚厚一叠,离得越久越远也就搁置在一旁不去触碰了,但近来回到故乡,反而感情溢满每个清早与夜晚,越来越不能自已。还未真切的到从前与老弟贪恋的角落滞留、细细数落过往,老妈便絮絮叨叨开始催我买返程的机票了...这样念旧的缓慢情绪就像餐桌上的烛台灯火,微弱、间接性的跳动着光,把梦或定义给了一群远方的人。

      冬日里寒潮连续,回到北方这座小城的清早空气里漂浮着水雾,建筑是软的,枯木疲倦,街道像衣袖,接了老妈的电话推脱说不必来接我,一个人拖着箱子搭乘公车扭头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的城市,她每一点微弱的变化都能雀跃的跳到我眼里:路灯还未熄灭,孤零零的吐着昏黄的光,照亮凌乱飘零的雪花;行人移动有条不紊,寒流呼啸、车辆塞在眼前,我像个侦探,窥探注视人们的神情,想要领会他们的心事;眼睛穿过玻璃,又像是被抛弃的行者,瞭望荒漠,时间走的很快,现代社会暗示我们不该成为怀旧的滥情主义者,一个旧的时代消失了,旧的人也就消失了,曾经经受的欢愉、传家宝式传承的理则,在现代社会眼中像不值钱的老古董。我相信眼泪里有爱,你对某处土地所流的泪愈多,便意味着你对它积攒的爱越多,即使到达更繁荣的国度,也不会把眼泪留在那里,要流就流在奔赴的城池、自己的信仰里。

        到家的时候,老弟脑袋包在被子里,听闻姥姥给我开门就闭眼假寐,这二货总是这样跟我从小闹到大,即使如今已是180+的美少年,走秀、演出,懂得爱与担当的男子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小婴儿,眼睛未睁开,毛发稀疏,鼻子向内凹。从未见过婴儿的我惊恐的不解妈妈怀中的小孩儿为何如此丑陋!看着大人们一脸爱慕的神情,仿佛瞧着一颗热气腾腾的珠宝,轮流试抱。好似那是大家的婴儿、稻田和浮云的婴儿,都在祝福、信任他可以平安长大。我拼命拨开熙攘喧闹的人群跑了出去,好像要找一个理由劝说自己接受一个丑陋的小男孩...街上打牌的大爷头顶顶着白色手套,女人们穿着高领毛衣尖头皮鞋,撇着左瓜子皮嗑了满地,一见我就操着地道的方言问弟弟可爱吗?我忸怩的不知如何回答,唯唯诺诺的回答了一句“特别丑”就涨红了脸便跑开老远...如今我才明白还未长开的婴儿大都长得一副模样,小时候就颜控的我真的错怪他了。

       记忆的重播像从书架抽出一本旧书,翻几页又放回去,仿佛走了很远的路,淋过大雨,向我倾诉你儿时无邪的童真。我不记得你第一次叫我姐姐的时候,一叫就是十几年,仿佛是上帝早就安排好的,见到我的第一眼你就忽然被这张陌生的脸吸引住,默认我是与你共同生活的亲人,我可以轻易对你解说种子萌生为花朵的过程;但无法解释一个离家愈远的我独对熟稔的生活时,何以泫然低泣?有次带你去离家不远的山头玩,我也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你到我的大腿,肉嘟嘟的小手上满是凹进去的小坑。夏日的山间小路,由于热,看起比春天更曲折,一股热气悠游于原野,带着幻想与慵懒的蛊惑,石子是烫的,青草八分熟。我们看到鸭子成排走过田埂、跺过河沟,踏上小路背后是无边际的稻田,牵牛花盛着一碗阳光,“花大姐”趴在年老的树干上。我们看到一条清澈的河流,就踩在岸边。拍击水花,光影浮印着树林和你稚嫩的脸,这就是我们欢愉的世界,随意旖卧、追逐。忽然,夏雷滚动,大雨无情的摔下,河流的水涨的湍急,你还那么小,水很快漫溯到你的身体,我吓得哇哇大哭抱起你就跑,云端仿佛有一位农夫端倒一百担黄豆,我奔跑着被雨追着,仿佛每粒雨都是催我的小鬼,我俩的帽子乱飞,最终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回家你的小短裤滴着水,抿着嘴仿佛不到最后一刻不向人倾诉困难,我蹲下来给你换上童装看你疲倦的睡去,你枕着我的胳膊,小小的脑袋像一个星球,住着对你的爱与信任。你翻身环抱我,一只脚揣在我的脸上。妈妈说弟弟连睡觉的脾气也和我一样。次日,你还拉着我想去山上玩,仿佛一觉醒来就忘了昨日的大雨倾盆。

       在时光凝固中,我们终于变成相册中一张张泛着雨斑的照片,我总是翻着,看上很久,在冬雪纷飞的早晨。你不同于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小时候在床上爬来爬去总伸着双臂仰头恳求我背你绕院子游走;夏日清早一睁眼便被邻居阿姨们叫去“品尝美食”,回来时候背心兜满煮熟的毛豆亦或大颗的草莓,再者便是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西瓜水流满脸蛋儿和背心;你是个“淘气包”,看见小狗便抱,小时候鼻子被狗咬、手被蜜蜂蜇、胳膊被虫子咬,每次瞪着两只大眼睛泪眼婆娑的向我诉苦,痊愈后又去疯玩;你喜欢模仿别人,总躲在门后面扮周卫国枪杀我亦或发明游戏“摔死活该”,把被子摞在一起骑上去,再让推你...你到了上学的年纪,从幼儿园到小学,我每天都带你去吃路边爷爷开的早餐店吃饭,放学再去接你回家,你饭量越来越大,不知是什么时候长得比我高了许多,跟你说话要抬起头。你还是喜欢逗我,突然从左边出拍拍我的右肩亦或是我喝着水就把杯子抬起来,有时趁我睡着给我满脸画上胡子;你也很乖,逛街随叫随到帮我提东西,拿了奖金买礼物送我,跟我讲些你的心事,每回送我去机场还像从前那样张开恳求的手,我抱你,好像这一抱就再也不准离开了。

       这样神秘的召引是无法解释的,我徒步往回走,看见你从童年到少年生命如同竹子般节节推进,当我拥有愈多爱时,愈渴慕回到过去,甚至想把儿时的你迁到此时的现世,仿佛跳入那年的蓝色湖泊,我们悠游着、嬉戏着,忘却了距离与光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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