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湖多凶险
天空中下着雨,雨天的街道也格外安静,路面湿湿嗒嗒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积成了一个个小水洼,街边的稀稀疏疏的路灯明着幽暗的光照亮地面的水洼,如果一不小心一脚踩下去,准会溅得满裤腿的水。以往我都会特意绕过这些小水坑,但是此刻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裤脚早已湿漉漉的了。雨滴啪嗒啪嗒地掉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可见,每一声雨滴都像锥子砸在我的心上。
而此刻,我即将孤身一人前往警局。
六个小时前,我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手机那头,一个女子干脆利落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过来:“请问您是X女士吗?您在2015年的时候在XX学院注册了360借条平台上的账号。”
“哦?我注册过吗?”我心下一颤,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是四年前的事了。
“您当然不记得了,这都已经是15年的事了。” 手机那头继续不慌不忙地传来,“可能当初我们工作人员在你们学校推广360借条平台的时候您这边参与了活动,现在大学生网上借贷频繁,造成许多不良后果,国家十九大之后就推出了要注销大学生网贷账号,如若不取消,将影响以后的信用和银行贷款。”
“这样啊。”最近网上关于大学生借贷最终背负巨债的案例层出不穷,我心想,这样也好。
“您这边的话,平台上还存在你的账户,我们现在要注销你的账户。”
任凭我怎么想都没有想起我曾经注册过某个借贷平台的账号,我暂且将信将疑的:“那我要怎么注销?”
“稍后您加一下我们的QQ,我们会把具体的操作发送给你。”
“好的。”挂完电话,我就放下手机没管了,也未去加QQ。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还是同一个号码,我想也没想就接下了电话,电话那头又响起了之前那个女子干脆利落的声音:“X女士,您这边尽快加一下我们的QQ吧,也好尽快帮你解决。”
如果说,第一个电话只是把我引到圈套外,第二个电话就是完全把我拉进了圈套里面。在不知不觉中,我就已经牢牢地被套在了骗子的圈套中。头脑简单的我殊不知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对方早已在那边虎视眈眈地守株待兔了,像一头贪婪的野兽对着电话这头的我垂涎欲滴。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迷之操作。
我鬼使神差地加了对方的QQ,对方同意了我的QQ申请之后,给我打了一个QQ语音,在接下来的四个多小时的语音电话中,我就像被一只掉进圈套的小动物被猎人完完全全地掌握在股掌之中。
与我通信的是一位男子,自称是360平台的客服,他告诉我要想注销账号前,需要花掉平台里面的借贷额度,哄骗我借掉360借条里面的全部的额度,我又鬼使神差毫无防范地借取了360借条的最高额度12100元,之后对方让我把钱转到他们给我的账户上,还特意强调只能转给他们的账户,不能转到微信账号或支付宝账号,因为公司要入账。
期间,我也有过疑惑,为什么我借的钱要转到他们的账户呢?
对方给我的解释是只要消掉额度,他们便能帮我注销掉账户,账户注销了一切借款也就会清零了。
这12100元钱其实转得特别不容易,一共分了四笔转。前两笔通过微信转账,两笔都是990,为何要分如此多笔呢?因为转账时对方账户一直显示异常无法一次性转账多笔,本该在看到异常时就得多个心眼了,但是在对方继续的哄骗中以及一些看似有道理又莫名的解释中我又消除了疑虑。接下来的两笔又是分别通过网银和微众银行转账的。
转账的过程一波三折,在转完这一万多块钱之后,我原本想应该可以注销我的账号了,我的借款应该可以清零了,可以当我打开APP时却惊讶地发现我的360借条上的还款金额到了14459,利息高达2359。
我完全懵了,这笔钱难道要让我来承担吗?在这时,对方又告诉我,我的账号无法注销。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大发雷霆,对着电话那头大发脾气,但我后悔的是在我生气的时候没有挂掉语音,及时止损。
生气让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思辨能力,在这一整个过程中我都始终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个过程中我倍感烦躁,但我始终抱着要把账号注销的心态,接下来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个蠢蛋。
对方继续哄骗,我的账号无法注销是因为我美团上的借款额度没有消掉,让我继续向美团贷款。360借条和美团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APP,难道背后还有什么利益联结吗?
尽管此时的我已经火冒三丈了,但是抱着一定要把账户注销掉的念头,我仍然照做了。但是美团的4000块我根本就借不出来。
见此状,对方继续给我下绊子,让我去支付宝借呗里面借钱,说是支付宝里面的借款额度也要消掉。What?!这支付宝又和360借条有什么关系了?但脑子当时被驴踢了的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向支付宝借呗借了一万块钱。
经过多番转账,这一万块钱很难进入对方的账户,对方让我找朋友帮忙转账,我不好意思向朋友开口,后来骗子又给我提供了一个支付宝账号,让我把这一万块转给这个支付宝账号,让她帮助我把钱转到他们的账户。我又鬼使神差地照做了。后来得知这一位支付宝账号的主人也是一位被骗的受害者。
一万块钱转过去之后,我顿时觉得有点不踏实,好像自己被一步一步套路着。等我反应过来,对方继续告诉我,我的账号还是无法注销,让我下载小米借贷,再去消额度。直至此刻,我才完全判断出了对方就是百分之百的骗子。
而此时,我已经和骗子纠缠到了9点多钟。
一切都为时已晚了,无力回天了,钱早已稳稳稳当当地进入骗子的囊中了。我对着手机那头的人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但是却被对方无情地挂掉了语音通话。
再之后,骗子QQ也不回了,电话也打不通了。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结果师傅开错了地方,我下错了地点,最后在窘迫中,还是在朋友的帮助陪同下兜兜转转来到了警局,做了笔录,但是警察说钱追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扪心自问一直坚守良知,秉持善念,却为何会遭遇如此?我也始终坚信一个人定然是有最起码的良知的,甚至在戳破骗子真面目的一瞬间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期盼过他能良心发现。
然而,生命里许多无奈的时刻,根本不会遵循所谓的道理。当老天爷想要扇巴掌时,这一巴掌就不偏不倚正好扇在了你脸上。
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这个世界终是善恶交错的,有善便有恶,世界没有这么多人会为别人考虑,多数人只看得见自己。那些骗子在花言巧语去骗钱的时候,他们不会带着一念善意去想这笔钱是否是一个母亲省吃俭用了很久才省下的留给儿子的学费,是否是一个父亲在工地上风吹雨淋得到的血汗钱,是否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的救命钱,是否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起早摸黑换来的杯水车薪,他们有的是骗到钱之后的沾沾自喜和心花怒放,以及对被骗者的嘲讽。
你说他们不劳而获吧,他们会大言不惭地拍着胸脯说:“谁说我不劳而获的?当一个骗子才没那么简单呢!这也是三分靠天赋,七分靠调教的呢!再说,我们骗你花了那么多口舌,不仅讲得口干舌燥,还要尽量做到滴水不漏,不被人识破,又费力又费脑,难道我们不累吗?我们干的也是苦力活,我们的工作不比你们累!”
的确,骗子是没有“不劳而获”,毕竟“口劳”了,只是此“劳”是非法的“劳”,是不被世人所尊重的“劳”,是违背伦理道德的“劳”。
有人的地方即是江湖,江湖险恶,一不小心周遭就都是假话,望君莫似我,多个心眼,多分思辨。
现在一直在想一句话:究竟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性本善也好,性本恶也好,不就是人性那点事吗?
2.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当我发现自己被骗时,为了防止再有人上当受骗,我随即发了一条朋友圈。不一会儿,微信里多了许多的消息,皆是各种询问与关心,而我已无心回复。
这时,手机显示来电,是我的上司周老师,我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小何,你被骗了是吗?”
我带着哭腔把事情的因果简单概述了一下。
“没事,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帮助你的。有什么事和我们说就好了。”
正当我准备动身前往警局时,手机铃声又想起了,是老板。
“小荷,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钱的话你不用担心,钱我这边有。”
“好的,谢谢陶老师。”
“你刚进入社会不久,经验不足,这些钱就当是给社会交的学费了。”
我挂掉电话,孑然一身的我意识到就是你倒下了,还是会有人愿意从旁边向你伸出援手扶你一把。
雨夜中,我打了车前往最近的警局,然而师傅把我放错了地点。我孤零零一人,撑着伞在茫茫的冷雨中手足无措,窘迫而无助。
悲伤、懊悔、委屈、孤独、无助的情绪如茫茫黑夜淹没了我。
深夜,四下昏黑,虽有几点灯光,但隔着密密的雨帘周遭完全模糊不清,黑夜如同是囚禁我的牢笼,此刻的我是一只带着镣铐的无头苍蝇四下乱窜。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无助与焦急中,我脚一滑,屁股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就在一刹那,情绪的决堤轰然崩塌,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涌出。
我摸着湿漉漉的屁股,挣扎着站起来。我刚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手机又响了。透过模糊了双眼的泪水,在模模糊糊中,“晓净”两个字映入了眼帘。晓净是我大学时的好朋友。
“小荷,你在哪?”
我委屈得像个孩子在手机这头哭喊着:“我出来报警,可是师傅把我放错了地方,我现在不知道去哪里,我还摔了一跤……”
“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在工商银行这里。”
“好。你别动,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过来。”此刻对于我来说,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抵得上千言万语,抵得上任何的安慰,比任何都来得温暖。
后来我等到她之后,我们一起去了警局,从警局出来已经快凌晨了,我让她早点回家,她说她都已经把睡衣带过来了,今晚注定是要陪我的。
净说:“你知道你一个这么单纯的傻姑娘被人骗了,有多么让人心疼吗?我们住得近,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真正的朋友,无需你开口,只要可以,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冲到你面前,给予你力量。
第二天,我去警局交资料,突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没有备注,显示是“浙江金华”,我接起电话。
“喂,小荷。”对方说的是我们家乡话,乡音虽然熟悉,但是我并未立马判断出来对方是谁。
“你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继续传来,“怎么会被骗呢?”
听到第二句,我便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是我的高中同学梦霞。虽是我高中比较要好的同学,但是上大学时,我在宁波,她在杭州,见面甚少,微信联系也不多。
我大致和她说了一下过程。
“没事,钱还是能赚回来的,人没事就好了。”但最给人力量的还是后面那句话,“有什么事情你就和我们说,我们都在的。”
“我们都在的”,这句话该是承载了多少的力量,即使是许久不见的老友,尽管你们的生活相交甚少,但她仍愿意告诉你一声“她还在”。
时间的确是会冲淡许多东西,抹去许多的印记,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会躲过时间的追捕。
在从警局回来的路上,又接到了另一个好友春红的电话,好友的安慰让我宽畅了些许。这时,微信弹出来了一条小施发来的消息:你在哪?来上班了吗?我给你买了雪媚娘。
这天上班时,在遭遇了损失两万多块的打击后,我满脑子都是这两万多块钱,已无心工作,便找了个教室偷偷呆着。
这时,向老师走了进来。她是我们语文组的组长,不过年长我2岁,但是却有着远超于我的理智与成熟。
她温柔地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没有问我具体的受骗经过,而是很理智地与我分析:“我知道你现在的情绪肯定会难过的,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早遇到这种事要比晚遇到要好。这次就当是重金买教训了,以后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多一个心眼,同时我也希望你能从这件事情上学会坚强……”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了一万块钱给我。在生活中,她的确是一位特别暖心的知心姐姐,理性而睿智,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都得益于她的很多帮助。
这个世上,难的不是在你风光无限时的锦上添花,难的是在你落魄时的雪中送炭,真正的朋友,真正关心你的人,无论你是平步青云,还是坠入谷底,都始终会真诚地告诉你一句“不用担心,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