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场过了密林到了岐山城,依稀可见当时的战争痕迹,但人们的辛勤劳动使其多少有了当年的光景。岐山,耸立在城后,见着这一切又无视着这一切,没有山神降下天罚。而那道观依旧隐其身于松柏间,不去知其天下事,也不得天下人所知。
近几日来,阴雨连连,连这水池中的青蛙也不愿鸣叫,只是静静待着,看着天想着明天去哪捕几只蜻蜓,那种清脆着实让它着迷。莲花的花瓣被冲掉了几片,在水中成了小船,飘泊在荷叶间慢慢离开这片荷花地,随着涟漪浮动到池边的亭子。
亭中一年轻人悠哉地倚在红木护栏上,用手指轻轻敲着,眼睛瞅着池中央一块石头上,上有刻字:望而思。确切看去,这石满身青苔,多有黑斑点缀其间,却亦有几个窟窿,也是这雨水日夜浇灌的痕迹罢了。望而思,可望了又能思些什么?这石头便是看了千百遍,它能不是石头吗?
年轻人每天都来观石,看着石头到底每刻有啥区别。到底要看多久啊?这雨真是一直不停呀,好冷。呀,那是只青蛙吗?这荷花飘过来了,不如把它捞起,不,还是莫要管了。都来了一年了,每天就看这个石头让我思考,我思考啥,思考它为啥不会动吗?这石头那么多天,不就多了点青苔,被水贯穿了一个窟窿吗?可恶的老头,是一点也不教我本领呀,这假道观,我可真是上了贼船了。
想着这些,顿感肩膀麻木,起身走动走动,拍拍溅到衣服上的水珠。雨也慢慢停了,当阳光再次来到时,这片池中多了些晶莹透亮的装束。他沿着池边闲逛起来,望着那山下的青松,突然发现那原本无人的密林里多了许多身影。也许发生啥大事了,可这也与我无关。进而把眼光望向远方的群山,有些痴迷。
“师弟,师父有事找你呀。”一男子前来,声音极轻便是水滴入水的声音都能掩盖过他的脚步声。年轻人回头望去,便是师哥青凌。他朝青凌挥挥手,可这短暂时间里青凌已然来到他面前。他不禁惊叹于师哥这轻功的水准。
“厉害呀师哥,你这一步如同十步,这就是轻功吗?我也想学呀。”
“哈哈,师弟莫要逢迎,这轻功不过些基本功罢了,你要想学真本领还是去求教师父吧。这阴阳柔意的功法全天下也就师父能使出来了,习得一二便也能修身养性吧。”
“师父这人,我来了一年了,啥也不教我,便是让我看着破石。行,那我天天看,还问我看出什么吗?我能看出啥,难道必须让里面蹦出只猴子才行。真是的,烦死了。”
“师弟不能如此无礼,师父在教你心法,我本也想有此待遇奈何悟性不高呀。你应该好好珍惜呀,别辜负师父。”
“好了,知道了,看总行了吧。反正那时是我自己要来上山求道的,现在也只能受制于人了,哎。”
“好了我也不跟你争辩了,师父在找你说不定就是要教你本领,还不快去把握机会。”
“果真!太棒了,感谢师哥,我去也。”说罢,这年轻人飞奔起来跑远了。青凌微微一笑,摇摇头,看起山下那片人群。
走过池塘,匆忙的脚步在青石台阶上发出阵阵嗒嗒声,如同群马踏过青原。继而声影无踪,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美人梅,红花点缀其间,其枝干臃肿的树瘤也悄悄被遮掩在诱人的红色中,迷乱年轻人的眼睛。在穿过香气后来到一开阔地,中立有一台,台上蒲团坐着一位白衣老者,他闭着眼睛,石像般与周围化为一体。便当他呼吸起伏时也伴随着阵阵微风而过,远远见去不知其是否是这世间的实物,还是远山神仙的化影。
“师父,您找我。”年轻人急迫地说。
老者微微睁开眼睛,“你今日观石如何?”
“那石头比之前突兀了,多了几个水滴贯穿的窟窿,青苔也开始长出了。确实一天天变得不光滑完整了,可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变化了。师父,这石头观了一年了。你每天都是问我看到了啥,可它不就是块石头嘛。”
“看来你还是没看出该看的东西。”
“师父,我是真不明白你到底要我看什么啊?您就直接解我的惑吧。“
老者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明天起你不用看石头了,你可以出山门了。”
“师父!不要呀,再给我个机会呀!”
“哈哈,不是赶你下山,是要你去个地方,去帮我带个口信给我一位老友。”
“带个口信,不是吧!师父可以直接用鸟传信吧。这样不太麻烦了吗?”
“怎的,你不愿意去?”
“哎呦,当然愿意,师父吩咐,徒儿当然竭尽全力完成,尽管吩咐。”年轻人连忙表示。
“你呀,这么多天了还是改不了油滑的本性,这次也是次考验,只有深入人世才能懂得何为道与性呀。你准备好应对一切了吗?”
“当然,我不怕,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上山的,不管要付出什么,我一定要探个明白。不过这次要去哪呢?”
老者站起,轻轻飘到护栏旁,看着远方群山,“不思山。”
“啥,不思山,那个传说中的山,真有呀,我一直以为不过是个传说。”
“不思,不思,不思乐悲,不思生死。勿念勿想,便得无忧。”
“无忧吗?这真的可能吗?我不太相信,人不可能做到那一步的,这山难道能把人变成傻子,丢了所有情绪吗?”
老者轻挥衣袖,一阵清风便吹起树叶,翻涌着往山下飘去。“这一切是真是假,你去了便知,我会把地图画给你,记住,无论经历了什么,要耗多少时间,都要坚定不移地前行,你终会到达那座山,到那时你的困惑或许可解,那时我也会把我的心法传授给你。”
“真的吗?师父,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苦心,我这就回去收拾。”
老者呵呵一笑,“不急,不急,有的是时间。你呀,这性子不改想得道是很难的。”
“青儿觉得,得道与个性无关,只要守住本心,道义自见。”
“你呀,倒也没说错,道来自于心,守心才是求道路上最难的一步。”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夕阳落山,月明星稀。
翌日,云载日光而来,张青背好行囊,与师哥一起走出山门。“师哥就送到这吧,我走了。不知何时再见了,你和师父多保重。”
“师弟,给你这个。”说罢递给张青一块玉石,“此石话是不思山所产,本是家父给我的护身石,今交付于你,希望这块石头能替我护着你成功到达不思山。”
“多谢师哥,放心,我定会成功到达那里,不论这前方有多少危险,爬也要爬去。”
“师弟不要说那么重,只要尽力便好,命最重要,师父不会怪你的。”
“知道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那师哥保重吧,我走了。”说罢拜别师哥和山门,回头走向山下,慢慢消失在青松遮掩处。
“师弟,你若陷入危险,我定会去救你,保重。”师哥的声音在远方传来,但张青没有回应,他不敢回头,他要彻底摆脱保护就要克服内心的恐惧。他在心中激励着自己,踩着水洼,踏着泥泞,伴着清风,迎着世间烟火的方向前进。师哥的声音也随着竹林沙沙的浮动渐渐消失在云雾中。
张青来回看着师父的地图,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地图真的无法理解。因为不管把它放在哪个神仙眼里来辨别,它永远不可能被看懂,啥也没有呀!老头!我恨你呀!
气愤的他对着一棵古老粗壮的槐树跺了两脚,把那张白纸撕的粉碎扔到空中任其纷飞。可这时,随着树叶掉落的还有一大汉,他猛地爬起来,亮出刀架到了张青脖子上,“老子睡个觉,你想要干嘛?我是睡了你种的树吗?给老子摔的,他奶奶的今天你别想走了。”
张青举起双手,“别大哥,我就一小道士,没钱给你劫道呀。”
大汉有些惊讶,“明明是你把我震倒了,却说我是劫道的!”
“大哥,我跺的是棵百年槐树,你说这么粗我得多厉害能给它晃动,别说是人在上面,就是鸟在那都不一定被惊动。”
大汉放下刀,看了看槐树想了想,“是呀!是我忽略了这个事情呀,哎呀呀,老子完美的计划让你个小孩给破了!”他突然由懊悔转为愤怒,“既然认出我的身份了就不能让你活了,赖就赖你太聪明了。”
“等等,正常人都知道吧,别呀,大哥,给个机会。”
“留着给阎王唠嗑吧”说罢挥刀便要砍他,突然一石头飞过将他刀弹飞,一瘦子出现在他俩面前,对着这大汉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傻个我真服了你了,都说了我们不是劫匪只是在装,你还真见人就杀呀!”
傻个摸摸头,有些不服气“他那么聪明肯定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就是我们的目标呢!”
瘦子又给他一巴掌,“就你的智商,一只狗都能哄骗你吃屎,比你聪明那不是应该的吗?”说罢对张青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们这次是有任务来的,我们跑刀的,不好意思呀小……”
瘦子突然上前控制住张青,“张公子,等你好久了。”
“大哥,你又是谁呀,我今天到底是咋了,一个个都要杀我。”
一把匕首抵住张青脖子,“咋了,我不知道咋了,反正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我们在这等了你一天一夜了,没想到呀,真是巧呀。”
“大哥,能不能商量商量呢?”
“我们兄弟俩向来拿钱办事从不食言,没得商量的余地,杀完你拿钱走人,就那么简单。我可不想跟这事缠上关系。”
“大哥,我愿意付三倍价钱买我的活路。”
“你一个穷酸道士能有钱?”
“家父是张明,还算是有钱的。”
瘦子突然放下匕首,“原来你父亲是张明呀!好好,哈哈。”他抱着张青转了几圈,“哎呀,摇钱树就那么来了,去他妈的跑刀吧,今后我俩就衣食无忧了!”
傻个不知啥意思,不过看到瘦子欣喜也高兴地跳起来,这一幕逗笑了张青。瘦子冷静了下来,用绳子把张青拴住,“小道士,没想到身份那么不简单,嘿嘿。跟我们去趟岐山城吧,让你和你父亲团圆,我们也好捞点油水。但是你要是逃跑或者骗了我们,你知道后果”
“当然,我不会武功,又被两位豪侠看着,当然不敢有啥非分之想。”
“算你识相,走吧,带我们找你父亲。”瘦子牵着拴住张青的绳子,有些挑逗的说道。
张青回头望望远方隐约可见的山门,内心情绪有些复杂,不过还是低头微笑着摇摇头,长舒一口气,抖抖肩看向下方飘着炊烟的房屋,眼神变得坚定几分。
瘦子挥手让傻个探路,不耐烦地推了下张青,“赶紧赶路吧,小道士,我们该下山了。”
三人向前方的人间走去,走下了岐山,走向了烟火。他们会经历什么?张青的前路在哪?不思山到底在哪?我们也无法提前得知,或许就在近处,或许就在他眼前,也或许在远方群山的尽头,静静待着他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