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28,临近下午四点,熙熙攘攘的大成街道上抢购年货的人渐渐少了下来。
近几年农村人口袋鼓起来了,一进入腊月每天街道上一派繁华景象,购置年货得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集,从早上六点起床忙到现在,腰酸背痛的我终于能得空吃点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个老人慢慢靠近了我的摊位。
他背着破挎包,衣服脏旧,这样的老人太普通了,在大成街上,在中国落后的农村,有无数的这样面貌的老人。
他们衣着破旧,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常年累月不刷的黄牙经过旱烟的腐蚀变得黑乎乎,每当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你,旱烟和泥土、污垢混合的味道会迎面扑来。
他拖着沙哑粗笨的声音问我豆腐多少钱。
我说:“三块钱一斤,剩余的这一块三块五,能不能全拿上啊?”
他怯懦着,“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他终于要了一块钱的豆腐。
我称好了,他放下袋子,摸索着把手伸向了上衣口袋,他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渍,好些地方已经破了,他缓慢地掏出十块钱递了过来,我把找的九块钱递给他,他接过去,小心的把钱往上衣口袋里装。
我发现他的上衣口袋破了个洞,“大爷,你的口袋破了,换到那边吧”。
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看过去,另一个兜,也有一个洞。
“回去了让女儿补一补吧。”
“我自己缝,我儿子瘫痪,这是我要馍要来的钱。”
心头一紧,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才发现,他的手特别黑,指头缝都黑乎乎的。他拾起地上的破包,把豆腐放了进去,拿起来,抖了抖下面的土,背上去,又顿了顿,蹒跚着,和他的破包一起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轻描淡写的说他的故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确切地说应该是生存吧。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意识去思考艰难的处境,只能在热闹的集市散去后买一点点的东西来庆祝盛大的春节。
他得坚持,乞讨,好养活自己,喂饱可怜的儿子,没有多愁善感,没有斤斤计较,生存,是唯一的本能吧。我不由得想到,若干年后他去世,有谁会给他一抔黄土?
他,他,他们,年轻时也曾英俊潇洒,是让妻子安心踏实的丈夫、是孩子们引以为傲的父亲,是家庭生活的全部寄托。现在,他们老态龙钟,步履阑珊,只有脸上深刻的皱纹和手掌上厚重的老茧见证着他们平凡而艰难的一生。
当生命的意义只剩下简单机械的重复的时候,人们对于幸或不幸就没有太多抱怨了,因为生命的尊严早就被生存的艰难消磨。一生贫穷艰辛的老人,能亲历这繁华热闹的世事,他们已觉得很幸福了,就像乞讨的老人临走时说的,能吃上白面馍馍和面条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想说点什么,终究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