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檐铃化语
01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在那片土壤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这一点,从给出生的小孩取名便一目了然。村里人生个男孩叫“大胖小子”,生个女孩则叫“小丫头片子”。很不幸,我就是众多“小丫头片子”之中的一员。
这里的“小丫头片子”出生时就像只麻雀,毫不起眼,不招人待见。只要长到十七、八岁,便“飞上了枝头变凤凰”。变得异常金贵,万人吹捧,众星捧月。无论你是歪瓜裂枣、瘸拐秃瞎永远不愁嫁。
这里的“大胖小子”出生时就像皇亲国戚,头戴光环、光宗耀祖。可一到十八、九岁,便“王子变成了青蛙。”一下子成了家里人心里的病疙瘩。无论你是高大威猛、还是貌比潘安,娶媳妇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于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拖人说媒求亲。
02
原因很简单:男多女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里的姑娘,绝大多数是“本地产、本地销”。即便如此,还远远供不应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本地找不到媳妇的那些“皇室贵族”怎么办?他们就另辟蹊径,跟着介绍人到云南极其偏远、贫困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去觅婚。到了当地,看上了谁家的姑娘,用手一指,只要姑娘也同意。给姑娘的父母扔下两万元钱。就这样,媳妇就跟来了。
我们村从云南带回来的媳妇儿能组成一个连。然而,她们的长相、衣着、语言却与本地隔隔不入。在那片思想保守的土地上,自然而然地受着排挤。所以,村里的小伙子即使娶上了云南的媳妇,也只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而已,在当地依然被人看不起。
然而,云南人却给村里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云南人穷,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云南人黑,黑得像刚出煤窑的矿工;云南人矮,身高不足一米五,还佝偻着个背;云南人的语言是天书,无人能懂。他们住的是山洞,吃的是生玉米,光着脚穿梭在深山老林中......
这种印象在每个村里人心中发芽、生根、吐蕊。所以,只要提到云南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03
当时,我爸在当地的乡政府任职,在村里是一个有头有脸,响当当的人物。身为他的女儿,我自然而然地倍受关注。我不但人长得水灵,也喝过几天墨水。从初中开始,便有人陆续去我家提亲。其中不乏乡长的儿子,所长的村子,镇长的侄子......然而,都被我爸和我以读书为名回绝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别人辍学在家务农了,我在读书;别人拿着丰富的彩礼结婚了,我在读书;别人的小孩呱呱坠地了,我还在读书。
读来读去,随着年龄的增长,“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成了村里人没人要的老姑娘,无人问津。走在路上,村里人总是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我就是他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他们把眼睛睁得铜铃那么大,就是想看我究竟能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04
然而,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我跨越千山万水,从北一路向南,从鸡脖子杀到了鸡腿。我的真命天子从天而降。很巧,他就是村里人看不起的云南人。
听说我找了一个云南人,村里人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姑娘肯定是读书读傻了;脑子被驴踢了;被灌了迷魂汤;要不就是中邪了!
我偏就不信邪。在一个春节,我带着男友回家了。
05
回家那天,村里人就像去动物园看猴一样把我们家围得水泄不通。目光像机关枪一样从上到下在男友身上扫了个遍。
男友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小声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他们是来看故事的!稳住!”
紧接着,我热情地给男友介绍:“这是大婶、二姨、三大伯、四大叔、五舅....."
男友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礼貌地颔首打招呼。点烟、倒茶、发糖,忙得不亦乐乎。
他高大威猛、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落落大方。
男友的到来,一下子粉碎了村里人所有幻想,刷了他们的三观。
他们满怀疑惑地问我:“你对象真的是云南人?他长得咋不像呢?”
我开心地笑着:“千真万确、假一赔十、如假包换!”
村里人:“小丫头片子,眼光不错啊!”
06
从此,村里人对云南人的印象有了彻底改观。他们知道了那里有陡峭的山崖,也有康庄的大道;那里有贫困潦倒,也有富甲一方;那里不光是玉米的天堂,也是云的故乡.....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你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你百毒不侵。其实,就是活在自己虚妄的幻想的乌托邦中,在狭小的领地里固步自封、画地为窂。
当我们勇敢地踏出一步,走出房门,抬起头看看外面广阔的天空。你会发现:或许,山不是水的故事;或许,云不是风的故事;而我,也不是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