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极喜酸的,有“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窜窜”的民谣。
红酸汤,顾名思义,便是汤的颜色是红色的。每次去吃砂锅粉的时候,卖砂锅粉的总是会问你“要白酸汤还是红酸汤”,极少有人选白酸汤。砂锅粉端上来,不急着吃粉,总是先喝两口酸汤先。红酸汤色泽红亮,汤色诱人,还散发着酸汤独有的香气,怎能不先喝两口汤呢。
贵州人还爱吃泡菜。在我的家乡,户户皆有泡菜坛子。泡菜以萝卜为主,也有把白菜、卷心菜和豆角用来泡的,不常见。泡菜选红萝卜,洗净切片,一指厚,巴掌大小,放入坛子中,再放醋,盐,酒以及最为重要的“酵头”,也就是之前用来泡菜的酸汤,发酵一月有余,当萝卜变软后便可以吃了。我家的泡菜从来不放糖,所以很酸,不过这种酸却深得我心,每次都能吃好几片。周围的邻居有些也极为喜欢,每次来都会夹走一些。泡菜坛子不能见油,否则便会“长花”,也就是变质,夹泡菜有专用的筷子,是从来没碰过油的。
贵州的酸菜与外地的并无差别,制作过程想来也差不多。我个人是很喜欢吃酸菜的,不过却不吃凉拌的酸菜。把酸菜和剩饭放在一起炒过后,呼呼地就下去了三碗。
提到酸不能不提糟海椒(贵州方言里把辣椒称为海椒),制作过程和泡菜有些类似,把红辣椒剁碎后放坛子里发酵,有些还会放仔姜一起,泡好后是下酒的佳品。糟海椒备受小孩子的推崇,原因便在于糟海椒用来炒饭简直叫美味,尤其是把糟海椒和小野葱混一起,再放两个鸡蛋,炒出来的饭那叫一个香!
贵州不仅有麻辣烫,还有酸辣烫,其实和火锅差不多。不同的是,酸辣烫是酸汤底的,食材也以素材为主,基本上没有肉,不过酸辣烫和肉类也不太搭。我最为喜欢的便是年糕了。年糕放在锅里一煮,软了就可以夹出来,浸满了酸汤的年糕,再蘸上混了豆豉的蘸水,也可以说是童年最美味的回忆之一了。
贵州菜里很少能吃到甜,反正我是从来没吃到过的,即使带甜味也是食材本身的味道。贵州人把甜这种味道赋予小吃。在我老家那个县城里,有一种小吃叫糖麻圆,是用糯米粉做成的丸子,放在放入混有红糖的油里炸,极为香甜。吃糖麻圆一定要看糖麻圆的颜色,越接近红糖色的越好吃,也越正宗。现在的糖麻圆都是黄不拉几的,那叫什么糖麻圆呢!
贵州的甜食仿佛离不开红糖,像糖麻圆,凉粉,黄水粑等,少了红糖便不是一个味了。小时候还不像现在,能随时吃到这些,也就每周赶集的时候能吃上一次。现在能随时吃到了,却很少再吃了。
小时候,含苦味的东西是很少的,苦瓜就是其一。我是没吃过青色的苦瓜的,也不知为何,可能是对“苦瓜”这个名字望而生畏吧。苦瓜熟透后会变红,还会裂开,露出里面鲜红的籽。这些籽是甜的,这我是吃过的,还很喜欢吃,是小时候的美味。小时候家里种了苦瓜,总是盼望它能早点变红,但往往还是青色的时候,便被摘下来炒成菜了。这种小时候唯一带苦味的蔬菜,给我留下的却是甜味,想来有些哭笑不得。
有个邻居家门口有一棵李子树,不是普通的李子,是野李子。果实不大,成熟了黄澄澄的,一条枝上满满的都是。这种李子即使熟透了也是带着苦味的,青色的时候更苦。因此这棵树上的李子不知道避过了我们多少“毒手”,只有其他的李子都被吃完了我们再来摘。
提到贵州不能不说到辣椒。在外省人的眼里,贵州是很能吃辣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贵州人离不开辣椒。此前,网上对于豆腐脑是吃甜的还是咸的起了一番争论,我对此事是不加评论的,因为贵州的豆腐脑是辣的。在我的家乡,离家最近的地里,一定种有辣椒。为啥?因为每餐都要吃的,做菜的时候可以去地里现摘。由此可见贵州人对辣的喜欢。
我来广东后对辣有了新的了解。广东的辣分两种,一种是完全不辣,一种是辣到你想哭。广东的辣和贵州的辣是不同的。贵州的辣是辣在喉咙里,不会让你难受,反而会很舒适。广东的辣则是辣嘴皮,辣到嘴皮发肿。我舍友说我每次吃完很辣的东西嘴唇会肿起来,这是我在贵州从来没遇到过的。从此以后我对广东的辣多了一份敬畏。
贵州的辣也离不开酸。有人对嗜辣的几个省份做了一份总结:四川重庆是麻辣,湖南是鲜辣,江西是干辣,而贵州是酸辣。其他的我不知道,贵州的我认为是很正确的。贵州很多菜都离不开泡椒,泡椒是带有酸味的,所以贵州的辣往往都带着酸。
干辣椒也是贵州的辣中不可缺少的一味。黔菜中有一道名菜,叫做宫保鸡丁。这道菜很多人以为是四川菜,其实是贵州菜。这道菜中,干辣椒是必不可少的。我有次在外面吃饭,点的宫保鸡丁竟然是用青椒炒的,这简直是离经叛道!干辣椒用石磨磨成粉,唤做辣椒面,有外省的朋友第一次听到还以为是面条之类的。辣椒面同样是贵州人家里必不可少的配料之一,尤其是冬天。烧一锅水,放入油盐之类的,蔬菜,肉,便成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火锅。取出辣椒面,倒入酱油,醋,盐,鸡精,再放一点汤,一个海椒汤(也就是辣椒蘸水,贵州方言里称作“海椒汤)就做好了。打火锅若是没有海椒汤,我是吃不下多少的。从锅里夹一筷子白菜,放入海椒汤里一裹,碧绿的菜叶上便裹满了海椒汤,那叫一个诱人,胃口大开,便免不了多吃几碗饭。
贵州人对盐的运用,集大成者便是腊肉了。我们这有杀过年猪的习俗,以前没有冰箱,即使冬天再冷,鲜肉也放不了多久,腊肉便应运而生。取盐与花椒混合,将鲜猪肉砍成合适的大小,涂满,挂在灶上,用柏树枝烧出的烟熏,连续熏它一个月,腊肉就差不多成了。腊肉很好保存,挂在阴凉干燥的地方,放好几年也没问题,我家有一块腊肉放了四年,还挂在那里。刚熏好的腊肉很是诱人,猪皮油光发亮,肉上还有油脂从缝隙中溢出,让人食指大开。腊肉的食用方法也很简单,取一块腊肉洗净切片(因为裹了盐,很咸,且用烟熏过),肥肉在锅里煎一下,煎出油即可。放入青椒,翻炒一下即可出锅。腊肉本身的盐分很充足了,所以不用再放其他调料。我本身是不太喜欢吃腊肉的,只记得有一年冬日,我父亲煮了些腊肉,我一吃,便觉得与我之前所食腊肉不一样,便吃了很多。父亲见我爱吃,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餐都有,我也都吃了很多。只是接下来的年岁里,我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腊肉了。
我初到大学时,食堂里有一道菜,是豆角炒腊肠。豆角碧绿,腊肠亮红,看着十分可口,我便打来尝了。只一入口,我便吐出来了。竟然是甜的?我十分意外。后来才从舍友口中得知,广东的腊肠是晾晒而成,不像贵州的腊肠,也是熏出来的。贵州的腊肠比广东的腊肠大很多,看起来没有广东的腊肠颜色好看。贵州腊肠食用起来也很简单,上锅蒸便好,是过年时团圆饭中必不可少的一道菜。我曾带过一些腊肠来给我的舍友吃,就像我吃不惯广式腊肠一样,他们也同样不喜欢吃贵州腊肠。对于广式腊肠这件事,我是极为遗憾的。
酸甜苦辣咸,三餐五味,我尝了个遍,却又尝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