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听陈升,这个沧桑男人,满腹才华,满腹故事。
成熟女人知道人不可貌相,不再疯狂为色相丧魂失魄,便会轻易为他着迷,会懂得这一类男人的美,会探悟这是一处隐秘的花园。
浪漫的女子会为他如痴如狂,如沙漠掘一口深井,如园林寻一枚藏在蓊蓊郁郁里的花笺,如揭开盘旋千年的斯芬克斯之谜,渴望拥抱他,温暖他,也渴望被他温暖与感动。
当年奶茶爱他爱到那样难以割舍,不是空穴来风。
愈爱愈稀缺,愈爱愈艰险,愈艰险愈爱。
缠绵忧郁,如一部他的唱片名——《五十米深蓝》。不是颓废消沉的一百米,不是阳光灿烂的五米十米,不深不浅,看得见阳光,却是飘浮的,薄薄的一层,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心境。
所有的温暖回忆,少年不识愁滋味,青春意气风发,敢爱敢恨潇洒姿态都落在岁月的藏污纳垢里,传来依稀的光与热,给予些微的安慰。
用一句话形容,他是那种令人黯然销魂的男子。
专辑封面照上的他,貌不惊人,眉眼松弛,并无俊朗五官,分明棱角。他的气质是成熟笃定,从容安谧,十分寡言,十分沉稳,肩膀十分宽厚,内心十分充盈强大,倦鸟渴望的巢,船舶企盼的海岸,女人要的安全感,全在这里。
如荒原上一棵饱经风吹雨淋依然深深扎根,不会动摇的杨树。故事刻在一圈圈如影随形的年轮深处,不会轻易示人,但透过他的眼神,一个表情,一个手势,透过他的歌词,他的嗓音,你知道,故事隐秘闪光,藏在幽暗不为人知的心底,如贝类动物含辛茹苦将沙粒蹉跎成宝珠。
始终无法忘记童稚时,家里新置VCD,真是稀罕物,痴痴怨怨歌声,光怪陆离情景,仿佛全藏在一片环状圆盘上,置入卡槽,一切循环上演,无止无休,令人目眩神迷。
如何做到,大千世界,何其奇妙。彼时父母钟爱一曲,一遍一遍地听。我不懂世间情怀跌宕,悲伤为何物。却记住了唱歌的男人,屏幕里那个走在轨道上独自远去的男人。
那首歌,叫做《把悲伤留给自己》。
当时年少春衫薄,听不懂也不为过,后来泪眼朦胧处,却已再无回头路。
彼时,心里有点若即若离,怅然若失,初次品尝寂寞,和好不容易向父母讨到一元硬币舍不得花,却在回家路上遗失,不甘心,原路折回寻寻觅觅,终于失望而归,冷冷清清,没有眼泪,却无名觉得哀伤,也许是一样的。
14年夏天,应朋友之约去湖南长沙,在一个蟹壳青的清晨赶一趟早班火车。刷牙时倏忽自耳机传来似曾相识歌声,旋律幽密哀愁,于是在南下的火车上,一直循环听着他的那首歌——《一个人去旅行》,觉得天时地利人和。
有些事物,有些情怀,有些感动,会不多不少,不疾不徐,如约而至。于是,在南下的火车上,听了一路,由起点到终点,由长江畔的阴天到湘江的细雨绵绵。心里感动并感激,所有的陪伴都是前世今生,累累善缘的约定。
偏偏是你,偏偏是他,偏偏是这首歌,偏偏是这种季节,这般天气。
“你说你带着苍白的回忆却谢谢能与我相逢,我怕你在异乡夜里孤独醒来。”
这的的是一首适合一个人奔波在路上时听的歌。也得由陈升缠绵却不粘腻,哀郁却非悲戚的嗓音来演绎,才刻骨铭心。你的感觉,只是一片如雾如月,如梦幻泡影的恍惚,世事无常的恍惚。
他的声音是响晴了许久的天空乍见之欢的阴郁,然而,厌倦灿烂的人会在这里寻觅到安慰与毒药。就像萧瑟沉寂的时候,偏爱寻出老而旧,黑白,或者闪着雪花点,暗淡的影片来看,比如《广岛之恋》、《新桥恋人》、《卡萨布兰卡》……
用寂寥来安慰寂寥,原是最知根知底,立竿见影的解药。听过道理千千万,精神开导无数,也不能幡然醒悟,再世为人。就让他沉溺,然后适时梦醒。这是一段必须独自消受的暗河。
后来又听《明年你还爱我吗》。看见歌名瞬间想到亦舒小说《明年给你送花来》,小说里的女子光明磊落,不卑不亢,终于得着幸福,皆大欢喜。这亦是亦舒小说一贯的路子,仿佛中国的简奥斯汀。做一个优雅明媚的女子,迟早有人翩跹而来,将你深爱。与歌里的忧郁苦涩,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寒冬偶尔有晴天,为何我的心里飘着雪。”他的情歌一贯如此是开始凉的苦咖啡。不能加哪怕一勺糖,否则打破所有意境,过滤掉这午后秋风的味道。
他的沧桑写在歌里,一点一滴,空阶滴到明。
热情的青春是难忘昨夜星辰。多少不羁狂热,斑驳爱恨恍若前生,人到头来只剩回忆,拥回忆取暖解渴。慷慨悲壮是少年勇,沧桑纹路为故事加冕。此刻,桌畔的老男人,饱经世故,成熟沧桑,很难被爱,很难爱人。明年,遥远的时间,光和热持续到多久,也许熬不过明天。
这一路怎样走过来,细枝末节不会告诉你,不会慷慨悲壮,图听众一时唏嘘感叹。但你知道,这人生的雨露风霜,他亲尝遍,七情六欲,意气风发有时,人生如梦,黯然归去有时。所谓爱恨,不过如此。
像一个传奇,听别人街头巷尾流传,人云亦云,多少风光,而他只有背影,只有漫漫长夜,一寸一寸去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