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猫尔夜
1
她拉着那个灰色行李箱走出北京西站的时候,被从头顶倾泻的深蓝扑得脑袋发懵,以至于盯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许久才组织好语言。
看似不经意想起,又刚刚好让他回忆起自己。
“陈生,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重的蓝啊。”
然后,走到广场中央,拍了张蓝天的照片,照片下方一点儿刚刚好的露出北京西站几个大字。
消息显示已发送,她收起手机排在出租候车区的长龙队尾,开始数眼前排队的人。
“一、二、三、四、五……”
每数一个,心就沉下一分。许久,当她意识到右手掌被手机硌得发痛,才想起回忆刚刚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里自己都干了什么。
她递了辞职信,将大白托付给朋友,联系房东退房,然后收拾了行李直接去车站买了最快出发的一列车的票。
朋友觉着太突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便问她。
“你家人都还好吧?”
“很好啊。”
“那你这是又被胁迫加班了?连续几天了?”
“最近部门清闲。”
“那是房东又要给你涨房租了?这次又涨了几百?”
“合同没到期呢。”
“那你发什么疯呢!”
她紧紧抱了下大白,然后递到朋友怀里。
“帮我照顾好大白。”
又紧紧抱了下朋友。
“预祝我收复失地。”
2
她很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所以才祈祷眼前的长龙晚点消失。像是在较劲,又像是在努力证明什么。与手中安静的手机较劲,想要等到一个回应,可以向这一连串疯狂的举动证明,值得的。
就好像,她能来到这座城市,就能进去他的人生。
可是,直到司机师傅问她要去哪里,她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出租车后座。
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回复,亦没有寒暄与问候。
人说爱屋及乌,不知道陈生是不是真的爱这座城市,即使她从未到过北方,她却熟悉这里的一切。
她早就做好了去爱与他有关的一切的准备。
她去了陈生最常去的那家清吧,坐在他最常坐的靠窗最里座,点了一份他点的次数最多的简餐,连她最讨厌的莴苣都吃得一干二净。
大概是所有疯狂的决定与行动都费心耗力。
收到陈生的回复时她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主管认错,说辞职信只是一个玩笑。
他说没想到你会来北京,以后可以一起闯荡江湖了。
她欣喜于找到了选择是正确的证明,也开始期待有他的江湖。
3
在此之前,时初和陈生是曾有过闯“江湖”的经历的。
陈生大时初一届,陈生是师哥,是社团干部,后来也是心上人。时初就是那个每次社里有活动需要人手时表现最积极的小师妹。
而时初卖力的表现也的确有被陈生看在眼里,所以每次陈生拉赞助时都会叫上她。
那时候陈生常说的一句话是,“带你去见识这无情的世界。”。起初她不解这有饭能吃有人可爱的世界哪里无情,直到一次她亲眼看到陈生为多拉到五十块钱在酒桌上被赞助商灌到不省人事。
直到现在,提起陈生,她都会想后来有没有人再那样颐指气使的对他了。
她依旧会心疼。
可是,看到陈生帮她推荐工作,联系住处,在他的江湖里看起来游刃有余,时初竟有种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
她去翻陈生最新的那条更博,“那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配图是一只百无聊赖的单身狗的“第一天”。
那天,在时初将醉的不省人事的陈生一点点扛到他宿舍楼下时,见到了他不曾耳闻的女朋友。
那是时初最后一次陪他一起见识世界。
后来,关于陈生的每一丝痕迹都是她从陈生微博上他与另一个女生的美好回忆里自动剥离留下的。
他毕业后去了北京,和女朋友长达三年的异地恋转为同城恋;最喜欢公司楼下那家清吧的简餐;周末常去体育馆,偶尔爬山,拍照技术有待提高……
朋友激她说,你大概是一个变态的偷窥者。
她笑,我大概是一个神经的自虐狂。
这本是玩笑话,可当她看到陈生在微博上宣告单身,就真的冲动到不顾一切来到他身边。
时初知道,是她走火入魔了。
4
从初夏到深冬,时初的住处从陈生小区的五公里外换到了同一个小区。很近,近到周末早上她端着煲好的五谷粥到陈生面前,粥的温度入口刚刚好。
每天在楼下看到等她一起赶地铁上班的陈生,她都会想起当年带她去见识世界的那个大男生,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是什么呢?两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人给这样的关系一个明确的定义。
从入冬,时初便开始期待初雪,便问陈生。
“北京的初雪什么时候来?”
陈生却问她,“你知道初雪适合做什么吗?”
时初忽然想起北京的上一次初雪陈生在微博上发的照片,昏黄的路灯下两个映在雪地上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配的文字是,“适合到白头”。
时初笑,“适合我们确定关系吗?”
陈生沉默,许久许久。
时初终于明白,这场较量,是三个人的。
可是,直到立春,北京都没能迎来初雪。就像时初没能等来陈生的回答。
5
即使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也再没有遇见。
万事最怕有心人的。
再见面便是告别。
陈生说,对不起。
时初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我要走了。
时初怔住,嘴唇仿佛被零下的空气冻住,许久开口,走,我也走了。
三月份的北京迎来盼了一个冬季的初雪,她抬头,雪粒滴入眼睛,凉意有些刺痛,便化了水。
她望着那人在愈大的风雪中走得铿锵有力的背影,想起他问她,你知道初雪适合做什么吗?
随雪开始肆虐的水湿了脸,也湿透了那颗曾为他慌乱澎湃的心。
他从不曾许她余生,却在分别时一起白了头。
听说樱花下落的速度与擦肩的速度一样,秒速五厘米。
这世上,有六十多亿人曾与很多人擦肩。
有人深情,便有人薄情。
墙高万丈挡不来之人,她奔赴千里拆了那堵万丈高墙,他还是那不来之人。与墙高无关,与距离无关。
你原就不是属于我的失地,我怎么谈的起收复。我失去的,仅仅是爱与追随的光阴与勇气。而在这其中,我唯一收获的,就是我该早日去爱除你之外的世界万物的主观认同,以及终于筋疲力尽心甘情愿等一个人向我走来拥抱我的安稳。
朋友问她,值得吗?
她说,至少圆了我那么多年的英雄梦想啊,我是英雄,他曾是梦想。
朋友无奈,你真是个英雄。
她笑,也真想随便爱上个什么东西,代替一个人。
朋友说,那好办啊,我把大白给你送去。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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