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三十周年祭

前几日见了弟弟，又提到了奶奶。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年了。也难怪，我们不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吗？可是每每提及奶奶，思念总是如潮水涌来。童年的回忆中，奶奶是温馨的煤油灯，奶奶是温暖的热炕头，奶奶是温柔的家乡话，奶奶更是一个个耐人寻味的老故经。

记忆中小巧玲珑而又慈祥和蔼的奶奶总是一袭黑衣，黑平绒的帽子（或是黑色的手帕），黑色的大兜襟衣服，裹紧了裤腿的黑色的裤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走进。三寸金莲上却是白色的袜子配着黑色的绣花鞋，那白色的袜子格外显眼！那三寸金莲更是引人注目。

奶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据妈妈讲，奶奶年轻时既貌美，家里又有钱。那时大家看皮影戏时主要是看姚老爷家如花似玉的满头金叉银凤的大小姐。我们见到的奶奶虽然久经风霜，但总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尤其那一双小脚更是真正的三寸金莲。

奶奶是聪慧勤奋的。且不说奶奶剪的窗花有多漂亮有多丰富多样，也不说奶奶信手捻来一根芨芨，再绕点棉花，各种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惟妙惟肖，更不说奶奶做的衣服有多贴身漂亮，单说奶奶做的好吃的糖油糕，八宝粽，糖萝卜包子……总是馋的我们口水直流，吃多少次也吃不够。而且奶奶还会与时俱进呢，八十年代，我们还没有到县城去过，也没有吃过酿皮，更不要说自己做酿皮吃，可是奶奶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技术，用纱布给我们蒸酿皮吃！我们姊妹几个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等着吃酿皮的情景至今难忘。

小时候父母忙，总是顾不上我们。每年的冬天奶奶就会来我家小住。这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破了的衣服被洗干净缝好了，脸洗净了，头也梳光了，还奢侈的扎起了小辫子！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子也一一做好了。到了晚上，在煤油灯下，兄弟姐妹们抢着围在奶奶的被窝里，看着奶奶一遍抽着旱烟，一遍絮絮讲着故事，或是教我们做手影，或是给我们显摆她作为大家闺秀会背的《三字经》、《百家姓》……白天，除了享受奶奶做的美味佳肴，还要向小伙伴去炫耀奶奶缝的沙包，载的毽子，扎的辫子，缝的衣服……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围了好多人，都要听奶奶念卷，卷就是那种在民间手抄的劝化人心的故事集，边唱边说的形式，记得最清楚的是《方四姐》和《红罗宝卷》，其中的几处的唱腔我到现在都记得。可惜这种文化现在已经消失，我回家多次问起母亲，她说一是现在手抄本遗失，二是没人会唱了！真是遗憾。

奶奶还是虔诚的佛弟子呢！影响中奶奶每每早晚都要上香拜佛，完了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更让人感动的是每每初一十五，奶奶都要带着贡品，拄着拐杖，用她那三寸金莲从家走到好几里路的庙里去给菩萨烧香。每每这样走一遭，奶奶第二天就要泡脚洗脚，我们就会好奇的看她洗脚。脱下三寸长的小鞋，接着是一层一层的裹脚布，长长的裹脚布下哪是什么三寸金莲?是面目狰狞的被生生折折了的脚，脚趾全部都粘在脚心上!泡洗过了，该剪指甲和老茧了，这时我们就是奶奶的好帮手。之后要缠上裹脚布，这是技术活，必须奶奶亲自干，要不，脚疼的没法走！每次洗脚，好像差不多得半天，这时我们就会问奶奶为什么要裹脚，疼不疼之类的问题！奶奶说女孩子一般到了七八岁就要被大人抓住硬生生的裹脚，哪有不疼的道理?可是不裹脚是嫁不出去的！大人只得狠下心来给孩子裹脚。家境越好的人家的女孩子越要裹小脚。那时候相亲看脚不看脸。然后我们就感慨，幸亏生在了新社会，要不我们这大脚丫也会被生生的折折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真不知道奶奶这一辈子是怎么走下来的！

记得我上初中时，奶奶走了。那是中秋节刚过，但是大雪纷飞，天出奇的冷。我们就在大雪纷飞中送走了亲爱的留给我们无限温暖的奶奶。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天堂里的奶奶，您还好吗？我们永远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