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本为戏曲名,就像京剧,豫剧,川剧等一样,是为一个地区的文化曲剧艺术,先有词,后有曲谱,再有唱调,还要表演示的穿插故事情节中,可谓博大精深。而秦腔不同于其他戏曲的唱法,它是要吼出来的,声音越粗越浑厚越有味。
今天聊到的秦腔是广义层面的,而非戏曲。秦腔 顾名思义,就是秦人的腔调。何为秦人腔调,就是吼出来,可能你看到两个大声说着话,争的脸红脖子粗的,你会大惊失色,你会担心会不会打起来,其实这就是日常腔调,秦人独特的交流方式。他们的性情粗狂豪迈,不像江南那种婉约派,喜怒哀乐都会体现在外表。秦人文化区东至潼关(古称函谷关),西至甘肃陇南及甘肃东部(先秦时期为西垂)南至岭南一带,北至黄土高原。秦文化主导为关中平原,以长安城以西以北为正。又称三秦大地,因为三种地貌,三种人文,陕北黄土高原,陕南秦巴山区,关中八百里平川。虽是一个省,地域之差天壤之别。我在外地经常听有人说道:“陕西啊,就是那个黄土高坡,人都住窑洞里。”这便是很多人对陕西的第一印象,用一个地貌概括了三秦大地。倘若真是都是黄土高坡或者秦岭山区,古时哪个王朝还会在此建立京都呢,又怎么会有覆压二百里的“阿房宫”和满城宫阙的“未央宫”“大明宫”呢?所以说,了解一个地方绝不能以点概面,要立体的才能接近于真实。
时代在飞速的进步的,让人来不及回忆,来不及驻足多想,就匆匆赶往下个点。现代文明以惊人的速度渗透着华夏大地的每个角落,覆盖在传统文化之上,将许许多多地区百十年形成的民俗风貌逐渐肢解,而那些信息闭塞偏远的地区不能融入在大时代里,还带着农业社的老旧观念,终究只是少数了。
秦腔就是在这个时代慢慢淡化的,对于九零后的我们来说,这种老腔味已变的模糊不清,零零后更是边角都触及不到了。小时候的我们,对于世界的认知来自于大人们口中,喜怒哀乐也很单纯;如今的小孩从出生起,就伴有各种玩具及电子产品,眼界宽阔思想灵活,性格也呈多元化。说的话虽是一个音,但已经不是一个味了,时尚化、流行化、通俗化。就像老北京四九城人说的“片话”外人很难理解,只有他们才懂那个味,表达一个意思很到位,很接地气。而如今随着新生代的更迭,那种带有浓厚口音的“片话”已经慢慢淡出。这种现象在全国各地都一样。
读贾平凹的小说让人又重拾了这种感觉,他的文丛就是以方言的口吻叙述着,开始接触时用普通话很难带入,用方言套进才觉得入味了。他就是这样一位朴实的作家,尽管身居都市,名扬四海,却依旧操着浓重的乡音,他也多次说过,自己就是农民出身,文学不能离了他的根。的确,过去的农民不同于今天,那是在大生产下一口锅里吃饭劳动的,“农民”这两个字的根扎的很深,即使到了城间,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依然去不掉农民的习性,因为土地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地,他们的人生全部,对待土地有着特殊的情感,造就了他们做人做事说话都非常接地气。贾平凹说过:“他的本性是农民,如乌鸡一样,那是乌在了骨头上的。”今天的土地在农民眼里已经无足轻重,新生代不知道土地赋予他们的价值,离开了黄土地,在钢筋混凝土的都市中也远离地气,人 也随之变得轻飘飘。
贾平凹的《秦腔》中叙述了他的故乡丹凤县棣花街的人文趣事,我把这部作品看做是与故乡的告别和对生养他故乡的回馈,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那片他热爱的故乡,他越是想走进,想融入,就发现故乡越是远离自己,故乡中的现代人和土地之间正在发生不可扭转的裂变,农民只是象征性的身份而已。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不同的是人们对待它的态度。故事中的清风街就是他生长的棣花村,正如他所说:“棣花街是月,清风街是水中月。”时而是花,时而是镜中花。 我能想像到他在创作《秦腔》时精神世界的矛盾与内心的煎熬。清风街的故事又何尝不是整个老陕乃至西北的缩影呢。无论是散文还是小说,他应用的都是老腔思维和言语,写出了古风白话小说的现代作家。
我小时候就常听到爷爷辈口中说的那些老腔,自家里老人不在了就很少听到,至今已很多年不曾触及到了。犹记得一些很接地气的话在耳边打转,比如说,老陕人把太阳叫“尔头”,今天气不错,太阳挺好,就会说“今尔头美得很”。把说话叫“言传(niánchuán)”,让你闭嘴就说“甭言传(bāoniánchuán)”,聊天叫做“谝闲传”,骗人叫做“日包人”,快点速度点叫“喀利玛擦”,舒服叫做“shá活”,傍晚叫做“擦黑”,玉米叫“包谷”,坏蛋叫做“hā怂”,心烦叫做“木乱”,吃叫做“咥”,到位了恰到好处叫做“撩扎了”,类似的“片话”数不胜数,有我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就不在此一一介绍了。
关于老秦腔,我们是怀念的,那是属于生活在这里祖祖辈辈们特殊的符号,是一代代人根髓。秦腔不是具体的人或事,正是一堆鸡零狗碎的泼烦日子构成的,是乡土美学的结合。老式的秦腔渐渐离我们远去,但流俗的乡音不被遗忘,也许到了某一天不用任何提醒就会如幻灯般在脑海里播放。
历史的长河中,人生的岁月如此不堪,唯有从碎片的文字行间里攫取微言大义,来获得一份力量,或许能看清面向过去和未来的时空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