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的泥滑梯

        溜溜的泥滑梯

              孙绍岭

        当了老师的我,常常叮嘱学生不要到河边玩耍,更不能戏水,因为……,然而,每每讲起这些,童年的往事便时时萦绕在心头,特别是那溜溜的泥滑梯。

      记的那时雨水特别勤,隔三差五就下一场,村东边的沟沟渠渠满是水,水特别清,波格外柔,这便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可以在这里捕水鸟、抠毛蟹、捞小鱼……,但最开心的莫过于溜滑梯了。

        烈日当头,我便和表弟十月、邻居和平、铁蛋等一口气跑到沾利河边,扒光衣服一头扎进水里。等满身的暑气消失殆尽,圆圆的肚儿有点瘪的时候,我们便开始修滑梯了。

      和平是设计师,他先在水深坡陡的地方转几圈,然后选择没有荆条、芦草的土坡,从上到下划两条并列的线,当他确信线内没有草茬之类的杂物了就招呼大家干活。我和十月从河底挖了淤泥用力向上扔,铁蛋负责修。修很简单,把泥摊平就行,难的是挨泥巴,有时,一块泥巴打在屁股上,他便身子一晃顺着滑梯溜下来了。因为论辈分我管他叫叔,所以他常常说我是故意的。打轻了他会接着干,打重了他便嘟嘟囔囔躺在土坡上晒太阳。滑梯修到高处,我们扔不上泥去,便找来裤子,将裤管一扎,装满泥顺着滑梯向上拖。泥到坝头,滑梯便建成了。从上到下足有六七米长,宛如一条温顺的黄龙从水中游出,卧在坡上,呵护着这帮天真无邪的孩子。

      其实,我们管溜滑梯叫“溜娘家”(大人也这么叫)。我们先是单个单个地溜,这叫推小车。坡陡梯长越滑越快,冲入水中溅起一团水花。水打在身上麻沙沙的,有时眼睛也不敢睁,可心里痒得很。

      记的有一次,铁蛋刚到水面,我便冲了下来,只觉得脚撞上了一个软囊囊的东西,其实是铁蛋的肚子。不一会儿,但见他的屁股在水面上时隐时现。我们认为他死了,都想哭。

这时,只见他屁股一撅,潜入水下,猛一下从我们中间钻出来,笑着说:“一个响屁一块糖,你踹出我三个响屁来,该给多少糖?”听罢,我们都笑了。

      接着是一对一对地溜,即前一个拉着后一个的腿,后一个抱着前一个的腰。我和十月是一对,和平和铁蛋是一组,这叫开车。前面的一对稍一慢,后面的一对会把他们冲下去,这叫推车。前面的滑偏受阻,后面的顺手一拽,这叫拉车。我们时而推车时而拉车,有时双双“出轨”,猛一下蹲在草窝里,屁股火辣辣得疼,眼里的泪水打转转,但还是憋着,咧开嘴笑了。

        最后是开火车,即四个人连在一块,一齐冲向水面。水声大,水点急,面前出现一道水帘子。什么头朝下滑了,旋转着滑了,样式可多了。只要开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没人管我们。

        娘家溜罢,浑身是泥,只有眼珠还是黑的,牙齿仍是白的。这时,躺在河岸不动,你很难分辨哪是人哪是泥。我们有个规矩,那就是自己的滑梯自己溜,别人不能用,也不敢用。这时,设计师和平会找些树枝、芦根之类的杂物钉在滑梯上,然后,用木棍在上面写上“娘家不像话,谁滑烂腚巴”字样。现在想来,那时不一定写出这样的字来,但其它孩子看到这类似甲骨文的密码,准会望而却步的。

      等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我们便草草地洗个澡上岸了。这时的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那样的清,那样的柔。鱼儿成群结队地游来,打着水花,自由便成了它们的。

        我们抠着耳朵根或肚脐眼里的泥,吵闹着、追逐着回家了。

      滑梯溜溜,岁月悠悠。

      我思恋那泥溜溜的滑梯,更思恋那泥溜溜的童年,还向往那泥溜溜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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