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我 特别困惑,社会告诉我们要勇敢的做自己,但又同时告诉我们不能太任性,太自我。那么到底什么是自我?自我是我以为对的就是 对的,我认为错的就是错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就是任性,太自我了吗?那如果全部以别人的标准为标准,那这个“我”还是我自己吗?
在以前的人们是不会有这种痛苦的,人和天地万物是一个整体,我们崇尚的智者都是有通天的智慧,能够运用宇宙的力量,存乎于天。中国的阴阳五行也是源于人与自然的统一,而个体只是这个整体的一小部分。在人类历史上,从来不曾有分离的、自由独立的个体,实际存在的个体总是生活在社会群体和政治秩序之中。【1】在古代,人们是非常迷信超自然的力量,那些难以难说的神秘事物构成了古代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皇帝祭天,平民百姓祭祀或是求神拜佛,都是将自己的精神寄托于超自然神秘力量。如果按照某种规范生活,比如在中国,到了大年初二需要去烧香拜佛,到了七月半需要祭祀先祖。这些祭祀的行为都是将古代中国人与神明和主线联系在一起,从而与整个宇宙联系在一起,进而获得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对于古人而言,何为美好生活?按照即成的礼仪规范形式,就一定能获得美好的生活。社会有一套清晰明确的行为做事准则,你要的不是做自己,而是成为一个整体的一部分。生命的根本意义不是人类的自足,而是依恋与宇宙整体的秩序。
但由于现代科学的进步,科学 改变了我们整个现实生活世界,也同时改变了我们的精神世界。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去像古人一样,认为如果我逢年过节去祭奠祖先,有事没事去求求佛祖,我就能获得我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宗教信仰和家族观念变得越来越淡薄,现代世界倡导理性生活,世界撒花姑娘不存在神秘世界,即使现在不了解,但在原则上终究有一天我们能够知道。世界对于我们而言再也不神秘了,没有什么雷公电母,有的只是热冷空气的相遇造成的空气对流。我们老祖宗曾经的精神家园——神佛,这样的终极价值再也不具有客观性和公共性了。宗教信仰只是我们价值的一个选项,并且还不是比较容易的一个。
在西方哲学中用“本真性”来表示“成为你自己”,本真性指的是人忠于自己的内心,而不盲从与外在的压力与影响,这是对于外部世界的一种方式。【2】“自我”这种先于社会群体的独立个体是一种观念,是一种被构建出来的“自我理解”。
这样也会造成另外一个困境就是,在除去了一切的外部世界之后,这个自我可能只剩下“可悲的自我关注”。就像物理世界里面,我们不能拉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起来,内部作用力永远不会在外部有任何显现。
我们也同样无法单单的依靠自己来构成自我,这也就是为什么著名哲学家泰勒指出,独白式的自我让异性是一种幻觉:“内在生成这种事情,如果理解为独白式的,则是子虚乌有。我对我的同一性的发现,并不意味着我独自创造理论它,而是说我通过与他人、部分公开、部分内化的对话,订立了这个同一性。这就是为什么内在生成同一性之理想的发展,赋予了认同一种新的和关键性的重要性。我自己的同一性根本上依赖于我与他人对话关系。”【3】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我觉得”“我认为”的标准来判断自己是否达到了“本真性”。对本真性理想的追求就是成为我们自己的过程,但一件事是否重要,是否有意义,必须针对一个背景而言。比如说”我们为什么要助人为乐?“就不能用”我觉得助人为乐好“这样的标准,而是取决于我们与他人共同生活的这么一个共同背景。在这个框架下,助人为乐是好的。这种价值判断是根据价值尺度来判断的,而不是由“自我”来发明。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我最初的困惑。成为我自己不等于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也不等于我喜欢的就是好的。这顶多是自我和任性。成为我自己需要的是寻找到本真性,意味着做道德上正确的事情。道德上正确的标准源于我与他人共同生活中的标准。这个标准对于我而言只能“选择”不能"创造"。
而我们之所以迷茫,不知道如何才能寻找到本真性,如何才能做自己的迷茫在于,道德是一个价值判断。但我们生活在现代社会,真善美中的真是一个事实判断,我们习惯于科学的方式来判断对错。但科学只能判断事实不能判断价值。这就是哲学上所谓的范畴错误。科学不能告诉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善的,是不是好的。我们再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正确的、完备的价值判断标准,这使得我们容易陷入迷茫了绝望。
在韦伯看来,终极价值没有坚若磐石的理性基础,“诸神之争”无法依据理性的判断做出裁决,正因如此,个人要为自己选择的人生选择负责。主观选择不等同于任意的、武断的选择。需要我们不断的去学习,精进,去理解自己选择和判断。虽然知识终究无法代替最终信念的选择,但抉择却因此不再是单纯的随心所欲,负责也不只是意气用事。
回到最初,到底什么是做自己?那就是终身学习,做时间的朋友。随时保持头脑的清晰,并主动承担起自己的选择负责。
【1】《做一个清醒的现代人》刘擎,p8
【2】《做一个清醒的现代人》刘擎,p8
【3】《本真性的伦理》查尔斯.泰勒,陈炼译,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