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学的弟弟约我去他家里吃饭。
其实,我和他不熟,不过他长的和他哥哥很像。这让我心里多了一份亲切感。
我和他哥哥一起读书好几年,我还是挺照顾他哥哥的,谁让我是班长了呢?往深一点儿说,是源于我比较善良。
还有一个原因,他请我去的地方是我的故乡。我很久没有回乡下了,那儿的稻谷正黄。
他家里很大,有点去农展馆的意思。在那里我看到很多我喜欢的静的果蔬和动的禽畜。
他家有个出奇高的烟囱,像火力发电厂的烟囱一样冒着黑烟。我看那些像云一样的烟总是会生出许多的幻想。
幸好我不是一个心理有缺陷的人,不然,我的思绪会和烟雾缠绕在一起。
我喜欢他家的那个超大的鱼缸,从某种角度看,你会忘记那是个鱼缸,还以为那就是一个鱼塘。
我喜欢水,但是我不会游泳。我喜欢鱼,但是我更愿意把它们拿去红烧或清蒸。
我看到有很多的螃蟹,我甚至看得清它们是公还是母的。我欣赏它们不太优美的游姿,脑袋里想着它们被煮红了的味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笑起来像我爸爸。可是,我为什么不和我爸爸亲近的聊会儿天呢?他看起来并不忙,而我也无聊的闲逛着。或许,很多时候,也不是说见了面的父子就要聊点什么吧?谁知道呢!
不远处,有个铁笼子。我不太喜欢铁笼子是因为我觉得那东西最早就是一个罪恶念头的产物。明明很自由的动物,你把它们圈起来,是不是就限制了它的天性?何况,有些时候,铁笼子里也关进人!
一只老鼠在铁笼子里转圈。它寻找出口的动机是积极的,可是,结果会让它失望吧?我想。
可是,我最后看到那只肚皮是黄白色的老鼠还是爬出了铁笼子。它露出白的钩状牙齿。
我没想到老鼠会游泳的,更没想到它和我一样喜欢吃海鲜。它居然跳到那个巨大的鱼缸里去追逐螃蟹。
老鼠比我更简单和直接,它没有用蒸或爆炒就生吃了螃蟹。我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可惜:哎!低等动物哪里能体会到美味的极致呢!
当我为一只老鼠的弱智而感慨的时候,忽然有听到谁叫我的名字。
我转身,看到同学的弟弟在跟我招手,他问:你说排骨和什么一起炖是你最喜欢吃的?
按照我惯有的喜好,排骨当然是和土豆干一起炖啊!用十二印的大锅,加好佐料,先是用树枝子的大火,然后改用苞米瓠子的小火,直到汤水消失,锅底见焦黄的时候才开锅!嚯嚯!喷香四溢啊!
可是,我突然脑袋里有个闪念儿:为啥不有点改变呢?排骨土豆干是不是能体现出我土老帽儿的出身?
虽然,我知道他了解我的过去,可是我还是想让他知道: 土老帽也是可以改变的么!
于是我说:用山药啊!山药营养价值高啊!
之后,我有点后悔!妈的!我把土豆干换成山药就能提高我社会阶层咋的?我呸!
可是,我也不能再改口说别的了!因为,我给自己找的麻烦来了——他居然捧几根山药过来说,请替我削皮吧!
妈的!我有点懊悔。我这是给自己找活儿呢!莫非我真的喜欢干活?No!
他丢给我的工具有点气人,居然是用来割水稻的镰刀!
我知道这是个收获的季节。可是,我不拿镰刀已经很多年了!
我当年努力学习,刻苦向上的唯一动力不就是为了走出农村脱离体力劳动吗?
干嘛!干嘛给我一把镰刀?他在暗示什么?
我这人心思缜密,我这人联想丰富,我这人感情用事,我这人是精神病携带者!
当然,我还是有情绪控制能力的!我为了一顿原生态笨肉排骨也要强颜欢笑!因为,我刚听别人和我说过: 每个成人都是好演员!
我就扮演一个帮厨吧!——我对自己说。
虽然很多年不拿镰刀了,可是,毕竟我是拿过的!我分得清怎么用是顺手的!
确切的说,我工作效率不是很高!但是,我是认真的!这是我的性格。
山药那东西的外表是不讨喜的。可是,削了皮,它的内里还是让人喜欢的:纯白!
是的!白,就好!
我喜欢白,尤其女孩的脸。当然,别处的白,我也看不到。
扯远了,我不能把自己往下流或者流氓那说吧!尽管我希望那样,若不犯法。
还是说削山药的事吧!尽管干这活儿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但是,还是得认真干。不然,你会担心一个不小心会削了自己的手指。
随着土褐色的山药皮不断被削掉,洁白的山药芯在我眼前闪着玉石般的光亮。甚至,它一度让我忽略了很多身边可有可无又不曾无的东西——比如呲牙的狗和刚下完蛋的鸡还有不肯回铁笼子的老鼠。
我同学弟弟的儿子有点像个女孩儿样的站在不远处看我。我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也不是一个外星球的人,做着无聊的削山药皮的事有什么看点呢?或许他没有真的在看我而是我以为在看我呢?也说不定,我眼角的余光可能会欺骗我。
其实,我想要是有个妙龄的少女在身边看着我就好了。她一定喜欢做事认真和专注的男人!男人执着于一件事的时候,是挺迷人的!
我于是更认真的削山药皮。
当最后一刀结束的时候,我一定是微笑了!人微笑的时候可能自己看不见或者不经意,但是,那一刻的愉悦感是有感知的!
突然,我发现有点儿不美妙。在洁白的山药芯里有隐隐的黑色。这是我不能允许的!正如我看到一个刚龋坏的牙齿要继续腐蚀下去一样。我一定要尽力挽救它!
我手里没有手术刀,我手里只有镰刀。
我举起镰刀,我把力气从丹田一路上提到手腕和指尖。然后,挥下……
在刀刃和目光的夹角变小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山药芯的白不那么纯粹和透亮了。有更多的暗影和斑点慢慢浸透过来,像质地在变化一样——玉石样变成骨样。
是的!纯圆也变成椭圆进而是扁圆。
最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截上臂骨干。就像我做医学生时在解剖课上看到的道具一样。
不,也不能说完全一样。上臂骨干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这截骨的另一端连着的是一个完整的肩膀,肩膀上有粉嫩的肌肉,肌肉在动,动的还有十五公分远的颈部和头颅。
对了!还有我同学弟弟的笑脸!
可是,我那时候不能停手,除了我不想停手以外,我自上而下劈砍的动作是有惯性的!
有时候,惯性是很可怕的东西!包括感觉也要依赖惯性去任性一下!
我的镰刀似乎在力的作用下有了很大的动力,甚至要在半空中就产生火花或光亮!
是的!有骤然爆破的光亮!
然后!夜消失了……
此刻,某个情境里的光亮,反而变弱!
我对自己说:默念三个数后,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