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今日，是出征之日。为着皇帝的拓疆美梦，发起的又一出征日。

此去一行，很可能便是不归路。

哀哀嘤嘤声不绝如缕，愤愤怨怨声断断续续，一片凄恻动人的送别气景。

遥卿一袭白衣，站在人群中，俊秀无尘的脸上面无表情，清癯的身形在众人中更显单薄。

“卿儿，你这又是何苦呢？”遥母也是盈泪满目，奈何劝不住他。

征名上虽有遥卿，但本是凭遥家的关系，将他让别人代了去也并非难事，奈何啊奈何，他本人竟不同意。说到缘由，遥母就一肚子气，说话口气也满是气愤：“儿啊，那个女人不会来了。”

听到这句，遥卿的脸上才终于有了动容，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

“那种女人娶了她简直倒了八辈子霉。自打她进了门，未尽过一天媳妇职责，到现在一年多了，都没见她有所出……”

遥母倒苦水般说着，遥卿欲开口，遥父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不必担心，为父会照顾好素音的。”

沈素音，就是引起遥母阵阵不满的儿媳，遥卿的发妻。

遥卿扯出一抹淡笑：“如此，甚好。”

“起了——”官吏一声长吼，原来就哀伤一片的分别，顿时哭声骤高，响彻云霄。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哭声，渐远；亲人，渐远……饶是出征铮铮铁汉，眼角也满是泪。

此地一为别，很可能，就是永别。

就这样了吗？

或许是不甘心，也或许是想让自己死心，遥卿最后一个回头，却在一座楼的顶楼瞧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连带着的，是她嘴角的嘲讽。

还未暖起的心，一下子冷到了极点。遥卿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极好的视力。

遥卿再看她一眼，将她的身影牢牢刻在脑中，转身，不再停留。

恨就恨吧，只要能记得就好。

尘土飞扬，哭声震天，遥卿单薄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

沈素音站在楼宇顶层，衣袂飘飞，青丝顺风而起，白皙绝世的脸上满是冰霜，明澈的眼盯着那抹白影，直至消失不见。

“小姐，不去送送少爷吗？”

闻此，沈素音目光一寒：“不是来送了吗？送他……”

轻轻的语调，未尽的话语，却让侍女小兰一个激灵，不知为何冒出一身冷汗，识趣地不再开口。

待看不见，沈素音才转身，决绝的身影没有丝毫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