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北方的农村,几乎家家院子里都会留上一块地,用来垄葱的。北方人爱吃葱,长在地里的青葱,拔起来一剥皮塞进嘴里就吃,那就叫个豪放呀。除了生吃,更是不可或缺的调味料,再好的美味都得有葱的相佐,否则就如同菜没搁盐一样寡淡无味。葱对于北方人大概就像辣椒对于南方人一样,一日不可无之。
每年开春不久,村里就开始有人卖葱秧了,其实也就是小葱,绿油油的葱叶,纤细的葱白,这个时候的小葱嫩而甜,还不辣,很好吃。人们除了留下一把现吃外,还要趁早垄在地里。用铁锹挖出一排排的不太深的沟渠,把小葱整整齐齐地并排码放在渠槽中,然后把葱白和根的部位埋上土,虽然看起来所有的葱都软塌塌地趴在土上,整个都打蔫了,但只要定期给浇点水,几天之后,一排排的葱便直楞楞地挺了起来,焕然一新了。
整个夏日,青葱长得浓浓郁郁,绿色的筒形茎叶挺拔向上,白色的葱白埋在土里,牢牢地向下伸张,它们从细小的幼苗长到又粗又高,有的葱从中心的花葶上打起了花苞,白色的膜质包衣裹着花儿,花苞渐渐膨胀,冲破包膜,开出雪白的伞形花朵,花期过后便结出黑色的籽粒。人们把这些籽粒收集起来,就可以种葱了。
葱相对于其他植物,可以说是有超强的生命力,秋后人们把成掍的大葱放在外面,冬天的冰雪封存着它们,冻僵的葱拿到屋里醒一醒,葱又像是活了一样。在我的眼里,葱是一种有冬眠能力的植物,在北方寒冷的严冬,它彻底被冻实了,可是在温暖的地方放上一段时间,剥去外皮,又像新鲜的一样了,简直就是一次复活,它有着不死的能力。
在我的家乡,腊月的时候人们都会栽上一盆大葱。把冻得硬邦邦的大葱拿到屋里,醒上一两天后,剥掉最外层的腐叶和皮,保留根须,一棵挨一棵地插进土里约一寸左右,十多天以后葱白的上方就长出了绿色的新叶。等到过年的时候,满盆的大葱齐刷刷地冒出一尺高的绿叶,生机盎然,让节日也增添了几分新意。人们包饺子时,拔上几棵葱,剁碎和在肉馅里,红绿相间,味美色香。
秋天人们遗落在地里的葱,经历了一个冬天后,地面上的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可是乍暖还寒的春天里,那些生命又奇迹般地早早便绽放出绿色的光彩,像春天的信使送出了生命的信号,大地便开始繁荣。在自然界中,多数人类耕种的植物都是一岁一枯荣,一年一轮回,温暖中成长,寒风中凋零。可是葱却不是,平凡的如草一般,只要根须在,生命就能永恒。葱没有树的伟岸,树能屹立不倒,却有年轮,它也会老,而葱却不会老。
我常常在想,如果自己可以像葱一样,在经历了冰雪寒冻的艰难后,身体慢慢融化,再恢复从前的活力该有多好。像葱一样清清白白,摒弃浮华,平凡朴实,倔强不屈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