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儿时,寒假过到小半,小院那头有个养羊的爷爷会宰一两头羊,会有卖牛肉、猪肉及各种内脏的人把东西拿到我们大院门口吆喝,会有鱼塘被抽干捞上新鲜肥美的鲢鱼草鱼……然后年味就越来越浓了。
母亲开始把家里的窗帘、被褥、沙发布、各种塑料花等摆设品,统统拆下来、拿下来清洗,会把家中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搞上一次大卫生,内院的石棉瓦屋顶、鸡舍、房子旁边的沟渠,统统都不放过。至少也要花上一到两天,我也偶尔会帮忙。但大多数时候会忙着在年前赶完寒假作业,顺便躲避这没完没了的卫生。
打扫完后,父亲会在门上换上新的对联,福字,以及在家里挂上一两个中国结,换上新一年的挂历,通常是时下流行的明星或者好看的风景画。母亲会把清洗干净的沙发纱巾铺好、把用了好些年但依旧干净齐整的窗帘挂好、会把家里那红色带黄色花纹的类似花梨木的整套家具擦干净、再在冰箱上柜子上摆上各种素净的塑料花朵。
然后是各种年货、年夜饭的准备。此时家里的零食坚果糖果,塞满了各个橱柜,还有一箱一箱的水果,各种鸡鸭鱼肉,很开心,弥漫在各种食材的香气中。接着,母亲会把一些食材处理好,会准备一锅大大的油,来炸鱼或者大块的肉,还会用红薯和面粉做红薯坨坨,一直忙到深夜。那时,我最喜欢去帮忙了,因为,总是可以吃到第一锅出炉的香脆滚烫的红薯坨坨,比之后放凉了重新蒸熟,要美味太多!
母亲还会抽空带我上街,去给我挑一套新衣服。每年都会买,而且都是我喜欢的。之后我会天天盼望着穿上那套崭新漂亮的新衣服,内心雀跃。父亲也会给我买一些鞭炮烟花,然后每天晚上偷偷放一点儿,其余留着等滚龙灯的时候再放。
年夜饭。全家人都会聚在一起,爷爷奶奶,爸爸的兄弟姐妹,还有我的哥哥弟弟妹妹们。那时的年夜饭很好吃,那时的春晚也比现在好看。我最喜欢小品,最喜欢牛群冯巩、和白云黑土,也记得似乎每年都有蔡国庆在唱“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我送你三百六十五个祝福…”,也记得每年的春晚的最后都是《难忘今宵》。
父亲母亲每人会给我一个红包,让我压在枕头底下,称“守岁”。凌晨钟声响起之前,会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时是“关财门”,等凌晨过后,会尽量早的打开门,又放一轮鞭炮,那会儿,是“开财门”。直到这会儿,才会在慢慢消停的鞭炮声中慢慢入睡……
然后大年初一。这一天父母会带我去庙里拜一拜,纳财祈福。初二会去外婆家拜年,所有的阿姨们舅舅们都在,大家都从头到尾焕然一新,喜气洋洋互相拜年,然后孩子们都会拿到压岁钱。
初三初四初五初六,这样好几天,都是今儿这家、明儿那家,走亲访友,提着礼物上门拜年;而孩子们,兜里装的满满的压岁钱,和各种花花绿绿的糖果,开心极了!
到了初十二、十三,就开始耍龙灯。长长的队伍,一般有几条龙,两头狮子,以及各种孙悟空八戒、蚌壳精等神话人物,还有敲锣打鼓吹唢呐的,排成长长的一条队伍。而我们,则在家门口迎接,母亲总是让我在舞动的龙身下穿来穿去,以沾福气。而我在无数鞭炮制造的浓烟滚滚中看到攒动的黄色的龙,又激动又紧张。
然后在这样响震天的鞭炮声中,直到元宵,吃完金灿灿的、油炸的元宵,才算是热热闹闹的“出节”了。
写到这里,不免唏嘘。那时的年和年味,心情、心境都不一样了。长大了,工作了,物质丰富了,对于过年的心境就不一样了。开始不喜欢跟着父母走亲访友,宁可选择外出旅行,三亚、鼓浪屿、云南,总之是一个个远离家乡的地方。
即使过年在家,也是约上好友,在咖啡馆或者茶楼坐坐,去哪个公园晒太阳,没事聚个餐唱个K。要么,就是电视里在播放着已然无味的春晚,而我们各自在翻看着手机,为抢着一二十块、或者一两块的红包而紧张不已;要么不停的群发微信、短信,回复各种群发过来的微信、短信,对满桌的大鱼大肉毫无食欲,对新年的新衣也没了向往,对过年,除了能放个长假,也再无曾经的憧憬和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