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这样寂静地生活
把四季、年轮加以虚妄地咀嚼
无论甜美、辛辣的汁液
都封缄住喉咙
等候鸟群飞 初次飘雪都无影无踪
再把烟蒂散落，扑灭炉火
——《非左岸》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的细雨，如丝如雾，密密地斜织着，整座城市笼罩在这一片湿漉漉的朦胧里。忽的一串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清晨原本的宁静。
“张漾张漾，这个周末，你有空吗？”安苒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张漾肯定的回答。
“额……其实……我想去补习班补课来着，补数学……”张漾揉一揉睡眼惺忪的眼，无奈的回答道。
“那好，我们一起……”话音刚落，激动的安苒立马挂断了电话。
“滴——滴——”张漾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呆呆地站在窗前，好像还没有搞清楚事情多经过。
从小对数字不敏感的安苒，还是厚着脸皮，跟着张漾一起去补习班，补数学。
窗外俨然一片荒凉的景象，大街上已经很少有路人在走动了，唯有几片枯叶被风吹得来回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各个商店的玻璃门也紧紧的关着，丝毫没有泄露出一丁点儿的暖气。
安苒忙不迭地系上一条黑色的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笨重的像一个臃肿的雪人。颤颤巍巍地，还没走出几步，嘴里哈出的白气就已经沾到围巾上，结成白霜，眼睛也开始眯成了一条线，被围巾遮住一大半的脸颊，露出红润的气色……
因为今天是周末的原因，教室里空了很多座位。安苒不自觉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坐下，打开窗户透透气，白色的雾气漫漫地飘了进来。她脱掉了那一双粉色的手套，拉扯了一下紧紧系在脖子上的微博，像是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小心翼翼地把书包里的零食统统放到了抽屉里……
室内的暖气温度刚刚好，安苒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晕，坐在一旁的张漾早已经打开课本认真地预习起来。
这一堂课讲的内容，已经是大学高等数学的范围了，安苒也并不在意，毕竟刚刚高一，大学还是一个无比遥远的概念，而且她想学文，貌似和理科扯不上边。
安苒来上补习课，完全是为了陪张漾。安苒漫不经心地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抬眼，望向窗外自由的“世界”，看着电线杆上停留的麻雀，眼里全是羡慕的神情。
不过，安苒还是有些失望，这个姿势她已经足足保持了三堂课了。
辅导老师布置了几道练习题，教室中安静得只能听到纸笔演算的沙沙声，还有，前排几个男生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黑板上的题目，安苒并不会做，于是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饼干，窸窸窣窣地拆开，然后又一块一块的往嘴里放……
这时，张漾的手忘桌沿一按，身子向后靠过来，浅灰色毛衣上的网纹在安苒眼中瞬间放大。安苒呼吸一滞，本能地向后闪躲。
“欸，你不是说好的陪我来补习嘛，自己就一个人在那儿吃零食啊”
安苒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突然其他人都不自觉地转过头来，眼神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讲台上的辅导老师是年逾花甲的老先生，很有涵养，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淡淡地说：“那两位同学，来讲讲你们的思路，大家讨论一下……”
“我……我……“安苒立马站起来，刚想要拒绝，可是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
安苒走上台去，捏着粉笔，紧紧的，不小心掰成两半。不知道是不是开了暖气的原因，安苒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她偷偷看来一眼在旁边的张漾，他飞速地推演着，发尖上沾了一层细薄的粉笔灰。
”哔……哔，张漾，这道题怎么做的……”安苒面部僵硬起来，不停地往旁边试探着。
可是，安苒根本听不清张漾的答案……
那我又要写什么呢？安苒望着题目出神，随便写下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一个公式，安苒的头皮已经发麻，她只写了两行字，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公式，气氛略显尴尬。
忽然，身后的空气停止流动。安苒很怀疑自己的后脑有一只奇妙的天眼，似乎已经看到了张漾脸上促狭的神色。
“你的这个方法太繁琐了……”老先生一大步迈过来，拍拍安苒的肩膀，示意她站在一边。然后扬起黑板擦唰唰地抹掉那两行字，安苒没有认真听课的罪证就此被毁尸灭迹。
他一边写，一边讲解着。三两句话，字字点题。
“对不起，我性子急。”他把粉笔放回安苒手中，背向众人，眨眨眼，“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安苒心虚地点头，就此逃过一劫……
“谢谢。”安苒诚挚地说。
“怎么谢？”张漾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瞧你……”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我的声音很大么？”
“没有啊”
“啊，那你肯定是是故意说那么大声，让我出丑的！”安苒恍然大悟。
“嗯，你在那里嚼得窸窸窣窣的，这样会很干扰我的思考。”张漾笑了，露出那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得像个孩子。不过，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
补习结束之后，安苒和张漾一起在车站等车……
大致已经五点左右，这里的天空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沿途的车辆与行人也越来越少，桔黄色的路灯温暖了头顶的夜色，路灯偶尔会调皮地跳动了几下，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但是几秒后，又恢复了正常。风不停地从远方呼啸地吹来，冷得人瑟瑟发抖。
坐在一旁的安苒偷偷地瞄了一眼张漾的侧脸，要忍住了才不会傻笑出来。
“那你打算学文还是学理？”张漾忽然转过头来问。
“当然是学文啦！安苒思考了一小会儿。
“你说是不是寒假之后，开学我们就要分班了？”张漾若有所思地问。
“嗯，”安苒咬着嘴唇，“你数学这么好，你肯定是学理科，不过……”
“那是当然！听说学理科以后好就业”张漾颇有些自得的说。
“全是偏见，谁说学文就没有好工作阿”安苒低声抗议。
“哦，对不起啊。你八成学文的吧。”张漾连忙解释，“其实，文理都一样，只要自己喜欢就行。”
“对了，你不是要学文么？数学竞赛班就不用陪我去了。”张漾看了安苒一眼“不如这个假期开始学语文好了。”
“笨蛋才学文。”安苒脱口而出。
“好吧……笨蛋才学文……”张漾无奈地应和着。
不远处，那满载乘客的公交车正缓缓地向车站驶来，张漾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反复确认。
“那我先走啦！”张漾更靠近了些公交车，“对了，你刚才说不过什么？”
“没……没什么，你走吧……”安苒无奈地埋下了头，伸出了那一只在上衣口袋里捂热的手，快速挥动之后又放进了口袋里。
“咣”一声，公交车打开了车门，张漾，三步并两步地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
张漾猛地回过头来对安苒说：“安苒，我会记得你一辈子的！”
“那你就记着吧！”安苒一直笑，傻傻的，泛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