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乱嘈嘈的,木子的心脏怦怦直跳,腿软的迈不开脚,蹲下缓了一会儿,木子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小程和阿建,她从步行街这头找到那头,都没看见他俩的人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撒腿往办公室跑去。
“叔,小程和阿建回来了吗?今天晚上碰见城管了” 木子冲进办公室问。
“没有啊,可能躲起来了吧,你都能跑回来,那两个是老油子,比你机灵多了,肯定没事的” 表叔轻松地说。
木子告诉表叔,她没躲,人太多了,她根本就没察觉,把传单都发到城管手里了,但是那城管只是训了几句,并没有抓自己,表叔听完,先是震惊,然后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笑着说:“哈哈,看来我以后要多招女孩子发简章,这些城管八成都是老色皮”。
“啥意思?”
“没啥,说了你也不懂,好了,你在办公室接电话吧,今晚不再发了” 表叔喜滋滋的回他的屋里去了。
木子一边在办公室接咨询电话,一边焦急的等待小程和阿建,晚上十一点了,仍不见他俩回来,表叔去步行街转了一圈儿,回来说:“这俩笨蛋估计是让城管抓走了,关门睡觉吧,不管了”。
“那他俩怎么办?” 木子担心地问。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能咋办,睡觉吧” 表叔说着,把卷闸门拉下来回屋了。
木子把课桌一张一张拼好,把床单铺好,躺下来,累了一天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表叔是小程说的那样的人吗?深圳真的是不讲人情、只讲利益吗?倘若今天被抓走的是自己,表叔会是什么表现呢?他们俩被关在哪里了呢?送去樟木头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木子的脑子里来回翻转,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二天,木子一看见表叔就问:“叔,他俩会被送到樟木头吗?你会去救他们吗?”
“你怎么这么上心,难道你看上他俩了?” 表叔一脸坏笑地说。
“李老师,你不能这样跟你侄女开玩笑,她刚来,你的开放作风会吓着她的”,大刘老师赶紧帮木子打圆场:“木子,你表叔自己不正经,看谁都是不正经,经常以己之心度他人,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就当他放屁好了。”
“你才放屁呢,谁不正经了,我是故意逗她的,就是看她太实诚,得让她在这个大染缸里染染色,免得被别人骗 ” 表叔在大刘老师背上捶了一下。
木子不想看着他俩打闹,出了办公室,在门外听见他俩商量如何打听小程和阿建的下落,如何打点关系赎人的事情,木子觉得很欣慰,表叔不是小程说的那种人,表叔是好人,木子决定等小程回来时,好好纠正一下他的错误思想。
小程和阿建不在,人手不够,表叔出去一会儿功夫又招了两个女孩子,年龄和木子差不多,表叔为了激励她们,告诉她们招生结束后会留下一个做文员。高个子的女孩叫霞,长得白净好看,眼神清澈,看起来也单纯,个子低的女孩叫娟,身材微胖,嘴甜爱笑,颇讨人欢心。木子很开心有了同伴,晚上把所有的桌子拼成一个大大的床,三个人一起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话一点不假,娟和霞都想留下来,便各自卯足了劲比较,发简章这种事情是没法量比的,她们便把劲儿都用在其他地方,霞冲完凉偷偷把表叔的衣服洗好晾上,娟天天穿得非常暴露在表叔面前晃来晃去。木子实在不能理解她俩的做法,偷偷告诉她们表叔已经结婚了,让她们离他远点。然而,无济于事。
一周后,表叔接到治安队的电话,让去领人,当小程和阿建又出现在木子面前的时候,木子竟有些认不出了,两个人蓬头垢面,像难民一样,人也瘦了不少,看样子受了很多苦。表叔吩咐阿高多做些饭菜,他俩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后,表叔让他俩去冲凉理发,半天功夫,俩人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东西,木子看不明白那是什么。赎人花了几百块钱,表叔让他俩继续在这里干,抵回赎人的钱,他俩表示同意。
第二天一早,表叔就对霞和娟下了逐客令,说人手够了,给她们一天的时间搬走,木子看见霞和娟的眼眶里噙着泪花,她也心疼,可她又能怎样呢,她默默地帮她俩收拾行李,其实就是一个编织袋就能装下的东西,一条单子,两身换洗衣服,一个塑料盆装着洗漱用品,这就是打工妹的行李,简单到随时拿起就走。
“你们俩现在去哪里?你们在这里有熟人吗?” 木子伤感地问。
“现在就去劳务市场,运气好的话下午就能找到活干,找不到的话到老乡那里挤一晚上,我们来这里一年多了,有几个老乡合租的有房子,没事的,木子,谢谢你。” 前一天还暗自一较高下的俩人,这会儿结伴儿去寻找下个落脚点。看着她俩消失在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木子站在门口黯然神伤。
“木子,别难过了,深圳就是个流动城市,每一天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没必要为每次一遇见欣喜,也不必为每次分离伤心,太浪费时间和精力 ” 小程淡淡地说。
“可毕竟大家在一起好几天了,多少都有感情的,怎么能不难过呢?”
“那是你来的时间短,时间长了你也会麻木的,什么情义值千金,什么礼轻情意重,在这里都是狗屁,都抵不上一顿饭,一块放褥子的落脚地和一张钞票。” 小程狠狠地说到,眼睛却蒙了一层雾。
木子望着他不说话,他低头擦了一把眼睛,继续说:“当初,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和我一起来的深圳,从家里带的积蓄租了个小屋,我先在龙岗找到工作的,普工,工资低,但我一分都不花,全给她,后来她在东莞找了一份工作,不到一个月就和我提出分手,和她一个车间的组长好上了,只是因为那个男的一个月工资是我的两倍,只因为那个男的租的房子里有热水器,只因为那个男的会请她吃盖浇饭······,我们几年的感情就这样败给了几张钞票和几顿饭。” 小程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红红的,但他还是强着笑了几声:“呵呵呵~” 比哭还难听。
“木子,知道你爱看书,送你一句诗”,小程站起来,转身上二楼,声音从楼道里飘出来: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