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故事328
孟尝君从秦国逃回齐国，途中经过赵国，平原君赵胜到郊外三十里处迎接，态度毕恭毕敬。赵国人早就听闻孟尝君的鼎鼎大名，却没见过他的容貌，这时争相出来观看。
孟尝君身材矮小，高度还比不上普通人，围观的人里有几个嬉笑着说：“起初我们仰慕孟尝君，以为是天人，必定高大魁梧，与众不同。现在看来，只是个矮男人罢了！”跟着笑出声的还有好几个。
当天夜里，凡是嘲笑孟尝君的人都丢了脑袋。平原君心里知道是孟尝君的门客所为，但不敢过问。
再说齐湣王派孟尝君去秦国后，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怕他在秦国受到重用，整天忧心忡忡，等听说孟尝君逃了回来，大喜过望，仍旧任命他为相国。归附孟尝君的宾客更多了，孟尝君于是设置了三等客舍：上等叫“代舍”，中等叫“幸舍”，下等叫“传舍”。代舍，是说住在那里的人可以代替自己，上等宾客住在代舍，吃肉乘车。幸舍，是说住在那里的人可以任用，中等宾客住在幸舍，只吃肉不乘车。传舍，只提供糙米做的饭，免得他们挨饿，下等宾客住在传舍，出入自由。之前鸡鸣、狗盗以及伪造通关证件有功的人，都安排在代舍。孟尝君的宾客众多，薛邑的赋税收入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他就派人到薛邑放债，每年收取利息，用来补助日常开销。
一天，有一个汉子，相貌高大英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脚蹬草鞋，自称姓冯名谖，是齐国人，希望求见孟尝君。
孟尝君作揖请他坐下，问道：“先生屈尊前来，有什么可以教导我的吗？”
冯谖说：“没有。我听说您喜好招揽门客，不论贵贱，所以冒昧以贫困之身前来投奔。”
孟尝君命人安排他住在传舍。十多天后，孟尝君问传舍长说：“新来的客人在做什么？”
传舍长回答说：“冯先生非常贫困，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把剑。又没有剑鞘，用草绳系在腰间。吃完饭，就弹击他的剑把唱歌：‘长剑啊，我们回去吧，吃饭没有鱼！’”
孟尝君笑着说：“这是嫌我饮食节俭。”于是把他迁到幸舍，给他鱼肉吃，仍然让幸舍长观察他的举动，五天后来禀告。
过了五天，幸舍长报告说：“冯先生弹击剑把，唱歌照旧，只是歌词不同了，说：‘长剑啊，我们回去吧，出门没有车！’”
孟尝君吃惊地说：“他想做我的上等宾客吗？这个人一定有特殊之处。”把他迁到代舍。再让代舍长观察他是否唱歌。
冯谖坐着车，早出晚归，又唱歌说：“长剑啊，我们回去吧，没有办法养家！”代舍长去告诉孟尝君。
孟尝君皱着眉头说：“这个客人怎么如此贪得无厌呢？”再让人观察他，冯谖不唱歌了。
过了一年多，主管家中事务的人来告诉孟尝君：“钱粮只够一个月的开销了。”孟尝君查看借贷的债券，民间欠的很多，就问左右的人说：“门客中，谁能为我到薛邑去收债呢？”
代舍长进言说：“冯先生没听说有别的长处，但是这个人似乎忠实可靠。以前他请求做上等宾客，您可以试试他。”
孟尝君请冯谖来，谈了收债的事情。冯谖一口答应，毫不推辞，于是乘车到了薛邑，坐在府衙中。薛邑有一万户百姓，不少人都有借贷，听说薛公派上等门客来收利息，纷纷前去缴纳。冯谖统计下来，收到了利息钱十万。他用这些钱买了大量牛肉和好酒，张榜公告：“凡是欠孟尝君利息钱的，不论能否偿还，明天都到府衙中核对借据和债务。”
百姓听说有牛肉和好酒招待，都如期而来。冯谖一一用酒食慰劳他们，劝他们尽情吃喝。趁此机会仔细察看，摸清他们的贫富，完全掌握了实际状况。吃完后，拿出借据与他们核对。对于那些财力富足，即使一时不能偿还，以后也有能力偿还的，就和他们订立展期的约定，写在借据上。还有一些因贫困而无力偿还的人，围在他身边下拜，哀求宽限日期。冯谖命令左右的人取来一盆火，将贫困人员的借据全部投入火中烧掉。
他对众人说：“孟尝君之所以借钱给百姓，是担心你们没有钱维持生计，不是为了获利。然而，他的门客有几千人，自己的俸禄不够，所以不得已征收利息来供养门客。现在，有能力还债的，重新约定偿还期限；没有能力的，烧掉借据免除债务。孟尝君对你们薛邑百姓的恩德，可以说是很深厚了。”
百姓都叩头欢呼说：“孟尝君真是我们的父母啊！”
早有人把烧借据的事情报告给了孟尝君。孟尝君大怒，派人催冯谖过来。冯谖空着手来见他。
孟尝君假意问道：“先生辛苦了，收债完毕了吗？”
冯谖说：“我不但为您收债，而且还为您收德！”
孟尝君变了脸色，责备他说：“我有门客三千人，俸禄不够，所以在薛邑放债，希望收取利息，用来弥补花费。听说先生收了利息钱，大多准备了牛肉和酒，与众人一起开怀畅饮，又烧掉了一半的借据，还说‘收德’，不知道收的什么德？”
冯谖回答说：“您请息怒，容我详细陈述。欠债的人很多，如果不准备牛肉和酒邀请大家来享用，众人会有疑虑，不肯一起前来，我就无法察看他们财力的富足和匮乏。财力富足的，和他们订立约定，依然可以收到本息。那些贫困的，即使严厉责备他们，他们也无力偿还。时间长了，利息多了，就会有人逃亡躲债。小小的薛邑，是您世代的封地，那里的百姓是和您患难与共的人。烧掉没有用的借据，表明您轻视财物而爱护百姓。您的仁义名声就会到处流传，这就是我所说的为您收取仁德。”
孟尝君虽然心里很不认同，但是已经烧掉了借据，无可奈何，只好勉强挤出笑容，作揖向他道歉。
秦昭襄王既后悔失去了孟尝君，又看到他的能力超群，令人震惊，想道：“这个人被齐国重用，终究会成为秦国的祸害！”于是让人四处散布孟尝君的谣言。谣言传到齐国，说：“孟尝君天下闻名，世人只知道有孟尝君，不知道有齐王，不久孟尝君将要取代齐王了！”又派人游说楚顷襄王说：“从前六国一起攻打秦国，唯独齐国的军队落在后面，这是因为楚王亲自担任合纵盟主，孟尝君不服，所以不肯一同出兵。等到楚怀王被秦国扣留，我们国君想送他回去，孟尝君又派人劝说我们国君不要送楚怀王回去。楚国的太子在齐国做人质，他想让秦国杀掉楚怀王，就可以扣留太子，来向楚国索取土地，导致太子差点不能回楚国，而楚怀王最终也死在了秦国。我们国君得罪楚国，都是因为孟尝君的缘故，所以想得到并杀掉他，却被他用鸡鸣狗盗的方法逃了回去。现在他又做了齐国的相国，独揽大权，早晚要篡夺齐国，秦、楚两国从此多事了。我们国君愿悔改以前的过错，和楚国交好，把女儿嫁给楚王做夫人，共同防备孟尝君的变乱。希望大王明裁！”楚王被这些话迷惑，竟然和秦国通好，迎娶秦王的女儿做夫人，也派人在齐国散布流言。
对孟尝君不利的言论被传得沸沸扬扬，齐湣王越来越怀疑，于是收回孟尝君的相国印信，罢黜了他，让他回到薛邑。
门客听说孟尝君被罢免，纷纷如鸟兽离散，只有冯谖始终陪在他旁边，为他驾车。孟尝君的车马还没到薛邑，薛邑的百姓就扶老携幼前来迎接，争相献上酒食，问候起居。
孟尝君对冯谖说：“这就是先生所说的为我收取仁德啊！”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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