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指着两只雪白的小山羊问邻家二哥:
“二哥二哥,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呀?”
“它们呀……”
“嗯。”小男孩使劲儿地点了点头,眨巴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二哥,等着二哥的回答。
二哥扭头和身边的——他的弟弟——三哥相互对视了一下,诡秘地一笑,说:
“它们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呀。”
“地里怎么能长出小羊呢?”小男孩不解的问。
二哥指了指地上小山羊刚刚拉下的羊粪蛋蛋,说:
“把这羊粪蛋蛋种上,就能长出小羊来。”
“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小男孩狠劲儿地摇着头,“这羊粪蛋蛋是黑色的,咋就能长出白色的小羊呢?”
“羊粪蛋蛋在地底下会变呀,变着变着它就慢慢地变白了。”
“噢——”小男孩将信将疑。
他倏忽想起,他曾看到过妈妈在院子里种指甲花,那指甲花的种子好像也是黑色的,可后来长出的花却一点儿都不黑,而是粉红粉红的。小男孩心里想:“嗯,二哥没骗我,他说的对。二哥知道的可真多呀!”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二哥。
“那……二哥,你能给我一颗羊粪蛋蛋吗?”小男孩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二哥。
二哥和三哥又对视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俩的小脸蛋子,就像两颗突然从爆米花机的滚筒里迸发出来的玉米粒,在瞬间绽开了笑容。
“当然可以啊!”二哥很爽快地答应。而后,冲三哥呶了呶嘴儿。
三哥心领神会,踮起脚,伸手从树上折下一根直溜溜的小树枝,一撅两截儿,当作筷子,很精准地在地上夹起一颗羊粪蛋蛋,放在了小男孩的手里。
小男孩非常高兴。他曾多次提出,让妈妈给他买一只小白羊,可妈妈总是不答应。这下好了,有了二哥给的羊粪蛋蛋,自己就可以种出小羊来了。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央求妈妈了,并且再也用不着跑到二哥家来看小羊了。真是太好了!
“二哥,”小男孩托起手中的羊粪蛋蛋,“这一颗羊粪蛋蛋能长出几只小羊啊?”
“一颗当然就长一只啊。”
“那……那你能多给我一颗吗?我想种出两只小羊来,那它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没——问题!”二哥把“没”字拉的很长,显得是那么的慷慨大气。
三哥配合得也是相当到位,二哥话音刚落,三哥便非常麻利地再次从地上地夹起了一颗,放在小男孩的手上。
二哥很豪气地说:“三儿,再多给他一颗!”
于是,三哥便毫不吝啬地又给小男孩夹了一颗。
小男孩攥着三颗羊粪蛋蛋,如获珍宝,他不敢把小拳头握得太紧,唯恐将它们捏碎,但又担心它们会从手中滑落出去。为了万无一失,他把攥着羊粪蛋蛋的小手揣在了自己的小裤兜里,而后甩着一只小胳膊,一路蹦蹦跳跳着,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鹿,朝自家跑去。
小男孩学着妈妈种指甲花的样子,在盛开着的那丛粉红、艳美的指甲花旁边,用小铲子挖了三个小坑,分别把三颗羊粪蛋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然后,培土,浇水。他做得极其认真,不敢有半点的马虎,他一定要把小羊种出来。
妈妈从他身边走过,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理睬他,他也看了看妈妈,也没跟妈妈讲说什么。他不想告诉妈妈他在干什么,幸好妈妈没问,即便妈妈问他,他也绝不会对妈妈说的,他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小男孩盼呀,盼呀,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隔着窗棂上的那一小空玻璃往院子里四处张望,他多么希望,当他向窗外看的时候,有三只活蹦乱跳的小山羊在院子里正撒着欢儿地跑呢。可是,都好多天过去了,除了那几只已司空见惯了的老母鸡在悠闭地踱着步子觅食以外,院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巡睃的目光,就好似寻香的蝴蝶,最终,总是不由自主地停落在他种下羊粪蛋蛋的那个地方。晨曦中,唯有那一丛指甲花在静静地绽放着,依然是那样的粉红,那样的艳美。
多年以后,邻家二哥成了镇长,那个小男孩——成了我,不,就是我。
( 乡人 2021.07.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