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个慵懒的慢季节,做事慢,读书慢,甚至思想也像结了霜,蹒跚地扩散。所以到了冬季,唯一的乐趣便是散步。细雨微微,心情舒畅,于是穿好大衣,独自出了门。
路上行人多,也多在灯光交攘处才显得人来人往。偶尔几辆车行来,车灯照亮湿润的柏油路,便如老电影般的过场,肃穆且苍凉。光影交错间,却又觉得真实而跃动。
雨下着,滴滴点点,飘飘忽忽,不似白昼的雨,这时候让我觉得更舒服些。走在无光的操场,行人少,有也只是快步匆匆,且打着伞,即便是结伴而行,也彼此不说话,只是快走。看了他们,反倒我的步子变得慢。到了主干道,人多了,路面也发着光。熙攘的人群走在路的两边与路灯作伴,把路留给了雨水和光亮。我横穿过这条路,左看右看,仿佛一个未处世事的儿童,看着湿润的路面,更觉新奇高兴。
穿过这条路直上了教学楼旁,这路很宽,长,人少,只有早中晚三个固定时刻才会人声鼎沸,那是上下课的时候。到了这时,我才放松下来,步子也变得慢。走在路边,时而碰见几个打着伞的匆匆行人,时而看到几辆电动车或摩托在路中央飞驰而去,溅起一路细微到不可见的水花。几辆车过去,雨点似乎密了点儿。我陡生了兴致,快步走至路中央,沿着两道黄线不急不缓地行着。竟真似一个稚童,对着路灯吹起了哈气。看到了光晕,如彩虹,也虚幻不可捉摸。但我还是笑了,就像幼时在屋内裹着被子看着窗外的雨那般开心。
就这样开心地一路行走,已到了路的拐角,恍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这条路上,已没有人,路面依旧湿润泛光,路灯也依旧亮着,我看着路,俯下身摸了摸,竟觉得有些温。我起身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走。看了看路边的积水,还有积水中的倒影。又望了望路。路面笔直,两侧映着树影和一轮“月亮”,那自然是路灯光的影子。我走得缓了,恍惚间,这条路并不是孤独地通向无光的地方,至少周围还伴着树影和光。路,树影,灯光,此刻也不是孤孑一身,而是充满愉快。就像一群在黑夜中欢唱的人。
我继续走着,雨又变得密了,看着积水,树的倒影,还有几轮光亮,被雨点打碎,又重新组合,打碎,组合,打碎组合,反反复复。若是雨停了,积水里面仍会有那虚幻又真实的倒影存在,就如倒影的本体一般。
若没了积水,马路便真的孤单了。
想着想着,前方已现了巨大的光,人,都是向往光的。我走了去,那巨大的光,依附在一个高大的建筑上。晚间的正大坊,很巍然。我看着那些让它放亮的巨大灯光,映照出了那串串如珠的雨水。我不敢在它的下方直视它,只好快步走开。我走到了它周围的一个水池旁,看着里面的清水和涟漪。雨点落下,淅淅沥沥,落在了我的肩上,石柱上,锁链上,还有水上。静静地观听,雨点仿佛在跳舞,每一处都是一个风格迥异的舞蹈家,跳出声韵,点踏灵魂。又如交响乐般,每个舞蹈家仿佛是叩问心弦的乐声:肩上的是鼓手,水上的是提琴手,锁链和石柱上的是号手,而地上的,则是歌唱家。我听着这一场小型自然交响曲,平静又震撼。我突然不想让雨停下,可我知道不可能,乐章再多,也有终章。我想走动,想跟随节奏走动,但又不想。抬头望着天空,雨水打了下来,似有千钧,我想躲避,却没有,只让它打在了我的脸上。终于还是走了,迈出的那一步,也似乎是和着节奏。
雨又变得密,我离开了正大坊,很远有光,我向其走去。我走在右边的路上,肩上的鼓点变得密,走得也快了。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前方一对儿情侣,他们走得慢,却很踏实,脚步上传来有节奏的踏水声,很缓,却很响,一切合着节奏。
我刻意地避开了他们走过的路,在没有积水的地方走着,看着他们,我的步子也缓了下来。随着雨缓缓地走,那对情侣转弯了,我也到了发光的校史柱。
上了台阶,小瓷砖的路面很滑,我低头看着路,前方是一片的黑暗,只有很暗的光;再往前一点,便出现了校史柱的倒影,我又抬了抬头,看到了真实的校史柱,很远。
继续走,继续走,倒影越来越短,本体越来越大,终于到了柱子底下。柱子并没发光,发光的,是地灯。就好比正大坊一样,我不敢直视夜间的校史柱,和正大坊一般,它太高大。
我起身,伫立在这里,又往前走到了空旷场地,回头望了望校史柱,还有更远的正大坊。两道光,交融在了那块黑暗的区域。而人,还是更喜欢有光的地方。
想着想着,开始往回走,雨小了。看了看湖面,湖面上的几束光,是图书馆的灯光映射,倒影和本体,离得很近。
光和雨,连接了两个世界。
我选择了一条小路,看见了草还有树。
我听到了脚步声、雨滴声,穿林打叶。
我顺着草木回到宿舍,随着光,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