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说说您的枪法吧,您徐炮管肯定直,您打枪的准头以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徐炮:打围这玩意儿,都是得枪准,枪不准干不了。为什么呢?它有危险里头!尤其是打黑瞎子,最危险的东西。打不好,它就来打你。它也不管枪不枪地,自己伤没伤着,上来就来抓你。我这辈子就一个职业,就是打猎,别人都管我叫徐炮,不知道我名字叫什么,都知道我叫徐炮。我这枪怎么样,你反正也别管是狍子是猪,百八十米内,我要是看见了,我枪端上了,比量上了,它就别跑了。我就有这个把握。
有一年春天,我在山边种园子,经营所的工人从山上下班回来,和我闲扯淡嘎东(打赌)。他们说,都说你徐炮枪法准,比那儿打那儿。我们几个今天参观参观,你打一枪让我们看看。我说打啥呀?这除了大河再就是石头。那河上冲下来一根灰条子[ 灰条子,松木或杨木制成的板条,抹白灰作天棚的材料,一般有一寸宽,大约三厘米。],在那河滩上撮着。他说你就打那灰条子吧,你打上了,我们就请你下馆子。我说你说话算数不?他说保证算数,我们五个,保证请你下馆子。我把枪端起来了,枪一响那灰条子飞起来了。他说没打着,那灰条子飞了。我说,打着了,那子弹撞到石上又弹回来,把灰条子打飞的,不信你拿回来看看。丁柱子[ 丁柱子,人名。]跑过去一看,他回来说,这徐炮眼睛真尖,这子弹正打当间了。他拿灰条子给他们几个看。他们说,咱们赌输了。
采访者:后来他们请你吃饭了吗?
徐炮:请个屁啊!(众人乐)。七二年,某某军区一位首长得了肝硬化,要三个熊胆。指标下到伊春,伊春下到南岔,南岔下达到浩良河。限一个月时间,都是我给完成的,我打了以后给送到南岔,南岔送到伊春。不知道那位首长叫什么名字,人家就让伊春地区给打三个熊胆,结果都没打着,就我打着了,给送去了。
采访者:熊胆、熊掌当时什么价?
徐炮:黑瞎子胆,八几年的时候,国家收购,一两就100元。熊掌八几年的时候,开放以后就没有固定价钱了。我送黑瞎子掌,佳木斯宾馆,那个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咱们干这玩意儿,自己个人家也没有电话,他们个月七成[ 个月七成,东北方言,意为到了一定时间。]地,幻常就开车来一趟,上我们家来取。宾馆科长姓韩,别管我还是我老婆去送东西,到那儿都是好招好待,搁那儿吃,搁那住,溜达玩。住它宾馆,吃它宾馆的饭菜,啥都不花钱。那都处到那粪堆[ 东北土语,程度之意。]上。他们用的黑瞎子掌,一般都是我的。
采访者:当时都什么价格啊?
徐炮:黑瞎子掌论斤,最贵的时候一斤是一百,最多的长到一百二十。打一个黑瞎子光掌就好几千。我打那个最大的黑瞎子,掌58斤。那个时候外贸收的,5块钱一斤,卖280元,顶厂长级的四五个月的工资。卖给国家五公斤熊掌,出口可以换一台解放牌汽车[ 解放牌汽车为国产车,此处应为可以换一台外国产汽车。]。
我这么多年就这一个职业,打了一辈子猎。老伴姓陈,叫陈淑芬,我二十多了结婚,第一个孩子六一年出生的,现在都六十了。那时候我不知道缺钱,钱花完了第二年又上山了,要不我怎么养活一家七口人呀。就靠我这一棵枪,全家的生活都靠我一个人打猎养活。孩子上学,吃穿,都在这上面出。我四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老二,儿子都是青年,林业青年,现在都下岗了。老伴都死十多年了。
采访者:你有年轻时的照片吗?打猎的照片更好?
徐炮:要照片干啥?
采访者:我想看看徐炮年轻时的样子。
采访者:没有照片,我没照过像。也照过一回,是88年的时候,香港来两个记者,能有27、8岁,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忘了。伊春安排到南岔,南岔介绍到浩良河,就是来找我。跟我打围。我领着上山转了七天,他们俩跟着我上山待了七天,拍照我打猎。那次打了一个狍子、三个猪,照完了他们俩回香港了。就照那么一回像,照的照片还没看到。那时我正年轻的时候,打围正是好时候。
采访者:这俩香港记者也不讲究呀,给您照像也不给照片(众人笑)。今天就谈到这里吧,还没唠透,因为时间的关系先谈到这儿吧。谢谢您老人家,跟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您保重身体,希望还有机会采访您。
这就是徐炮的传奇经历。
结束采访离开时,徐炮走出小屋跟我们告别。
我的脑中闪过这样奇怪的念头:老炮们已经隐去,森林中的恶畜野兽生命无虞了。但须切记,倘若为非作歹无所顾忌,老炮们猎枪还在,百步穿杨弹无虚发,照样取你狗命!
2021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