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让人惋惜
我曾亲眼看着一个精灵
坠入无边黑暗
但她是情愿的啊
上帝
愿你赐福给她
赐福给尘世间
每一颗倔强而善良的心
※※※
我妈让我陪表姐去相亲,这是近一个月的第五次,我想这些姨妈们不把表姐嫁出去,是不会结束这个相亲活动的。但为什么要让我去?
表姐还在5路汽车站牌等我,一路无话,直奔相亲地点。
只是点了一杯咖啡,两个人聊上的时候,我坐在咖啡店街对面石阶上,拿着一瓶矿泉水,看路上走来走去的人。
从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看大街上的,记得有一次,我偷偷跑到离家三站地的车站边,后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家,其实只想看看车站那里到底有多少人?所以长大后,我从不会什么驴友远行,我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喜欢看很多人在周围,即使他们只是陌生人。
我的表姐没有谈很久,十分钟就和那个男人走出来,两个人礼貌地道别。表姐站在店门口,挽了一下头发,用手遮着阳光向这边看。我站起来,走过去,说:”回去吗?“
我已经没有第一次的好奇,也不会再问”怎么样“,但我还得完成今天的任务。
”还早,我想去街口的公园看看。“
”那个老公园,要拆掉了啊,有什么好看的?“话虽这么说,可我已经答应老妈,必须陪出来,陪回去,不准溜号。于是,我跟着表姐沿着街走过去,那里并不远,就在这条街的尽头,走上十分钟就到了。
公园四周的围墙已经别拆掉了,到处都是建筑垃圾,剩下的那些水池、凉亭也都破败不堪,还有一些垃圾堆得一处一处,好在这不是最热的季节,没有什么蚊蝇。
表姐不说话,从我再见到她,她就不爱与人说话,我妈说她是傻了,可我不信。
转了半个小时,表姐只是看,眼神有点直勾勾,不会转,我看着也有点怕。
后来她终于说,回去吧。
晚上老妈就问,今天相亲怎么样?
我说,就那样。
老妈叹息,然后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从表姐小时候怎么优秀,到她爸妈怎么不靠谱,然后后来怎么怎么……我却已经不想听了,只要提到表姐,老妈的话就开始多起来。
经过十多年分别,我早已经模糊了对表姐的记忆,只是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亲情,可并不会有更多。
我走在街上,会给乞丐一块钱,如果是表姐,我大概会多给一些,但不会把钱包里都给出去。
但她毕竟是我的表姐,毕竟是十多年后才回来,却根本没有家,只有我妈,我大姨,我二姨,我三姨,我小姨这一大伙的妈妈团。
那我就要搭上这段难得的假期,继续陪着表姐,在相亲的路上,不断经历着重复的过程。
相亲的对象有各种各样,有的斯文有礼,有的飞扬嚣张,他们都是人们眼中的成功人士。按照生物学的意义来说,他们都是种族延续的优秀细胞。但没有一个会成。
起初我以为是别人嫌表姐没有工作,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一个女子想要结婚成功,并不需要太多物质上的附着。真正原因,是我的表姐一直在敷衍,并没有看中任何一个人。
表姐住在三姨家里,因为她家的孩子都在国外,两个人喜欢家里多个人。表姐除了接受妈妈团送来的相亲对象,然后隔上几周,要么一个月去看看,就是自己试着找工作。她并不挑工作,也在一家工厂里干过一个月,可在结完工资后,她就辞工了。我妈曾经问过三姨,可三姨也不知道。
表姐晚上吃完饭,就坐在沙发的一角,三姨夫三姨他们看什么,她就跟着看,也不挑。有时候,三姨就会让她选台,她总是摇头,然后将遥控器送给三姨夫。我有时候,会把老妈带给表姐的东西送过去,然后就蹭顿饭。坐在客厅里,看着表姐的样子,总觉得她有一些小,身体都压缩在沙发边缘。我曾经试着和她说说话,但话题总是进行不下去,因为她的回应,就像断崖,所有的语言奔驰而来,然后落下。
我心里有时候有同情,有时候却又觉得烦,这种小情绪会让我觉得内疚,但又不能压制。
有一天晚上回来,老妈突然笑着说,有个小伙子非常喜欢表姐,都去三姨家好几趟了。
我也好奇,就说,什么样子的啊?
当然我不该问,那个晚上,老妈成功把我的好奇打入十八层以下。
后来的一个多月,我都没有再接到老妈发下的任务,看来相亲结束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吃到表姐的喜糖了。
假期结束后,我就回学校去了。
表姐是在我回学校那天不见的,然后在一个月后,她写的信邮过来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写这封信,所有人都很伤心,我说的是妈妈团。
我终于还是没见到那位执着的小伙子,他也看过信,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虽然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有时候,一个陌生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言行,取得特殊的对待。
妈妈团的所有人都很认可他,我很怀疑,如果我再大上几岁,会不会成为妈妈团们钦点给他对象。
信其实很简单。
我不想再复述里面的内容,尽管我现在仍然可以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但我不会再说,这些东西应该被遗忘。
表姐就这样去了远方,我想我永远不会到那个地方,我不喜欢表姐,我不认同她的行为,但我怎么也忘不了。
忽然,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白雪公主》,原来那是表姐讲给我听的,她的第一次逃走,就发生在那之后的夜晚。
我现在必须向你承认了,表姐有多么美,可又有多么让人惋惜。
因为她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