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豫西山区,河洛鼓书盛行。说书的通常三到五人,乐器有:直径一尺半的牛皮战鼓,胡琴,月牙形响铁板,长条快板。“咚咚咚,叮当叮当,”加上胡琴幽扬,鼓声铿锵,铁板青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是农村人的主要文化生活之一。每逢夜晚,走村串乡的说书人来到我们旧寨——豫西的一个八九百人的普通小山村,劳动一天的男女集聚在大队部一间大房子里,或院内,或打谷场上,欣赏河洛鼓书,消除一天的疲劳。
我家隔墙邻居代玉阵叔叔也会说书,他嗓音宽厚沙哑,悲切处,缠绵幽怨九曲回肠的胡琴和着他凄婉沙哑如泣如诉的嗓音,唱得人潸然泪下;紧要处,弦子拉得紧,鼓点敲得急,钢板打得脆,唱腔激越高亢;开心处,妙语连珠,趣味横生,笑得人前俯后仰。有一次,在茶余饭后,在他家大门口说书,咚咚咚鼓敲三下,他唱道:“说一个大娘老喇嘛,胸前一片饭圪痂,左胳膊抱个小孩子,右手端来一碗豆腐渣,不小心脚下一打滑,出溜——叭,摔来一个仰百叉,哭了小孩子,坎了豆腐渣,这时来了一个老母猪,带来一群小猪娃,哼哼哼,要吃她的豆腐渣啊——”说书要代帽,代帽都滑稽好笑,代帽子后正书开始。
说书的有瞎子表演,也有正常人表演,也有大姑娘表演。瞎子,表演无动作,不好看,瞎子一般拉胡琴的多。最受欢迎的漂亮的大姑娘表演说唱,身段好,长相好,唱腔好。鸣皋村朱心芳是方圆几十里的好唱家,他的大姑娘也是表演行家。他父女在我们村唱了一个多月人们也没听够。都说旧寨的听家,茬重,往往听到半夜人也不散,经村干部劝说才回家睡觉。
说书者,在说一段后会卖关子,留悬念,让听者欲罢不能。“那恶人仓啷啷抽出钢刀,举刀往下就砍,欲知人是死是活,且听下回再说。”说人被打死又要他活,会唱道:“人不该死,总有救,冷风一吹又会啍。”说书者,唱的好的唱七八夜,唱的差的也唱一夜,村大队部给点钱,打发走人。说书者来一拨走一拨,我们半大光蛋孩子,常巴着来说书人,好享受文化大餐。
在寡淡如水的岁月里,听俗了老人们讲的老掉牙的吓人鬼故事,妈妈也讲不出新鲜的童话,而父亲的烟袋锅又只会燃些索然无味的“刀客"。这些说书人讲的《英雄小八义》、《呼延庆打擂》、《黄小梅与王安生》、《包公案》等故事情节跌荡起伏,引人入胜,我非常爱听。说的也好,还有伴奏,久听不厌。说一个人拿了一把三齿粪叉去打土匪。说书的会说:“对面来一大汉,青面红发,满嘴尞牙,头上无盔,身上无甲,跨下没骑馬,手拿一把三股钢叉。”
苦难的岁月像一片龟裂的旱地,把我这一个小小的渴望新鲜知识,渴望文艺的少年萎蔫成一株瘦弱的小草,河洛鼓书象春雨滋润着干枯的小草,是河洛鼓书给了我童年无限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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