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节课后,我与九年级的英语老师张老师一起去家访。目的地是东边那个与学校遥遥相对的小村庄,我们班的两个同学家。
出发时是将近四点,我借用保安师傅的电动车,载着张老师,五六分钟就到了。
小村庄的结构是梯田型的,这两位同学的家恰好位于村中央,一个在下,一个在上,相距百十来米。我们把电动车停在穿村而过的主干道上,紧挨着一户人家的院墙,打算先往下,去娟子家。
下一个陡坡,再左转,又一个小坡后,我们就到了娟子家大门口。
两扇崭新的朱红大铁门,一扇闭着,一扇敞开着。我一阵喜悦,心想:这次总算是没有白来。
我把头探进门里,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人在家吗?”
听到靠东边的堂屋里有人答应,我们便走进院子里去了。院子不大,却很精致,水磨石铺成的地面光滑整洁,墙砖是清一色的雪白的瓷砖。院子的东南角停着一个小型打麦机和一辆四轮车。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高高瘦瘦的,面色黎黒,看那样子,不太像本地人。
我赶忙问:“这是娟子家吧?”
“嗯,是的。”女人的声音很低,精神不是特别好。
她从堂屋出来,随即又往隔壁的小屋走去,我们以为她要带我们进那个屋子,就跟了过去。想不到她说:“咱们在院子里说吧。”
客随主便,我们就朝院中央的小桌子走去。
不一会儿,女人端了两杯水出来,放在小桌子上。随即又回去拿凳子。
三个人都坐下后,我们正式开始了今天的话题。
我说,娟子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儿。她在学校很勤快,成绩虽然不太理想,但她态度好,上进心强。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女人只是简单顺着我的话说几句女儿。很快就把话题岔开了。她一开始先说自己的身体状况,说自己腰椎间盘突出,不能干活。更多的时间,她一直在说自己的丈夫。
她说,自己的丈夫身体也是不好,除了比较顽固的贫血,还有别的顽疾。丈夫的贫血,需要每隔一年便输血一次,原本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都送给医院了。而这个男人呢,又是一个不会爱惜自己的人,他舍不得吃,一个人在外面工作,总是瞎凑合。
这还不是最让她痛心的。最让她难过的,是她的丈夫与她并不是一条心。
“跟他这么多年,我根本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些什么。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女人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她说她丈夫特别能喝酒,一喝上酒就乱摔东西,把两个女儿吓得厉害;而且有时候还会打她。至于丈夫工作所得的报酬,她根本不知道,丈夫也从来不跟她说,她也不敢问,因为问了也没用。
我问她:“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的,我是晋庙铺人。”
“那你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张老师很好奇。
接下来,这个女人便把她跟丈夫的故事毫无保留地讲给我们听。
原来,这一对夫妻并没有举行婚礼。俩人的相识是因为基督教,是女人的父亲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了另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两个人只见过一次面,然后她就被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女人平静的讲述中流露出许多无奈,她反复重复的一句话就是:我跟了你究竟是图了什么了!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女人在讲述过程中,有很多次都哽咽得说不下去,但她又不舍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倾诉的机会。她有多少话要说啊!可是她该跟谁说呢?自己的丈夫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根本考虑不到自己妻子的苦。每当女人想要跟自己的丈夫说说心里话的时候,都被不耐烦的丈夫打断。这个自认为没有出息的女人,不止一次流露出悲观厌世的念头。
听着女人的倾诉,我的心情无比沉重。本来这次家访是为了我的学生娟子而来,结果却听娟子的母亲诉说自己的苦楚。这显然是偏离了家访目的的,但是我特别理解这个苦命的女人。她生活在压力如此大的一个家庭里面,倾吐自己的苦楚自然是身不由己的,我自然是很能理解她的处境的,也就不忍心打断她的话头。
我们一直听女人倾诉,感觉她真是缺少一个知心人。如果不是时间限制,如果不是正好有邻居来访,她是舍不得我们走的。
在聊天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女人的眉毛是画过的,她还带着一个珍珠耳环,由此可知她是个爱美爱生活的女人。虽然夫妻俩身体都不是特别好,但好歹丈夫有一份工作,一家四口在一起这个家也算完整。如果大家积极乐观一点,生活总会越过越好的,只可惜丈夫总是想不开。
临走的时候,我叮嘱她:两个女儿就是你们最大的希望!以后,你丈夫再喝酒,再发脾气,再悲观厌世,就让娟子劝他,娟子大了懂事了,我相信,你的丈夫经历过这一些坎坷,看到自己的一双女儿慢慢长大,他的心态会慢慢好转的!一定要充满希望啊!你多保重,我们改天再聊!
女人看着我们俩的离开依依不舍,我真心祝愿他们这个家庭能红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