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关系都是靠一份缘分维持着，不明不暗不道破。有些人只看着，感觉着就有种透明的纯洁。有些人非要整天打打闹闹，谈天说地才觉得真实存在和被需要。有些人你会远远地关注着不触及，对别人说着他的各种好，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好，独自在心中惊喜。哪些人适合怀想，适合珍藏，不自主地赞扬都是不能简而简之分类的。外婆和我的缘分是怎样的一样情愫牵绊，一直都不能作准确的形容。曾经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不是母女关系，何不让我们的关系来得更直接更彻底，后来是怎么都不再热衷了。或许命运就知道我的躁动不安，我的青春叛逆和有时不服管教，不舍得你我哪怕一次的针锋相对才这样安排的。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孩，听你唠叨，说后院的梨树两年前就不结果了，上面还有鸟巢。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和外公一起在夏天的星空下吃花生，听外公讲故事。其实那时候外公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可还是每天要坚持出房间，还让你煮些花生，他就好这口，你说花生不能吃太多对外公病不好，所以最后大部分都是被你我尽收囊中的，那时候还没上医学院，还不知道为什么外公不能吃太多花生，还不知道那时候外公不能走路是已经很严重的水肿了，现在我知道了又如何。外公会凭记忆去讲那些年代久远的故事，讲人心不足蛇吞象，讲三个妖怪和两兄弟的故事，外公喜欢我听他讲故事，有时会骄傲地说他知道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而我则一边为他扇着风一边听他的故事，你在忙里忙外结束后也会加入我们的阵营，还哂笑外公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故事，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你也是很会讲故事的，讲的大多是你以前的故事，讲你未出嫁之前，各位大姨以及那时候的生活和逃日本兵的故事，回忆起你父母时会突然流泪说嫁给外公是受了苦的，可还是一直照顾着外公，不离不弃。直到舅舅打电话来说外公过世的时候，直到我体会到什么是无言无声无所适从地掉下眼泪时，我才明白外公被带走了，那天下雪，那天的天没有特别，一样是千千万万个日子中的一个。我是看了外公最后一眼的，不大的房间，他还是躺在床上的安详，你说昨天还打了针，吃了药，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三去的。来的人陆陆续续，哭的也惊天动地，那时候的人说，只有这样下面的人才不会看不起外公才不会欺负他，外公才走的安心。那时不知，现在我想，除去风俗，迷信，很多很多的很多，看着外公入棺，觉得特别神圣，外公来世间走过一遭，不算短，经历的不算少，在他心里是怎么样对一生对人生的想念。你说外公在弥留之际拉着你的手说他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还让你以后不要和舅母斗气，要好好过日子，你哭得像个小孩，你说哪有什么委屈，那些都过去了都是过去的，只要人在就什么都好，看见就是心安，谈天说笑，吵吵闹闹才是生活的气息。外公过世后，你坚持睡以前的床，基本上属于外公的所有东西都烧了，你说你时常会梦见外公，所以即使后来春夏秋冬来日方长，你依旧会和舅母拌嘴，会厚爱我，会在儿女们回家时开心欢笑，但在你心中外公是一直都在的吧，毕竟这间房子，这个房间有你们几十年的面面相视。后来我们相逢的日子，你总喜欢跟我说我小时候的事情，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外出工作我被我老娘带着，她的儿子会欺负我，而我总吵着闹着要去外婆家，跑到你家就让你把门给锁了不让他们找到，而你也全是宠溺，做好吃的给我吃的，外公也高兴会蹦会跳的我欢天喜地地吃着吵着。你说我父母总是过年才回家一趟，带好多好吃的，而我从他们回来时起就拽着他们不肯放手，你还说当某一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的时候怎么都不干，在公路上遇到车就跟着跑，还说你和他们是窜通好了的，趁我半夜睡着就走，尽管会哭会闹，最后也会安静地等待，期盼，在你和外公每天的晨起夕沉。这些当然是你告诉我才知道的，那时我才一两岁，唯一的印象是你的怀抱。去年暑假没有去你那里，在家也只逗留很短的时间。当妈妈说你每次都问我放假了没，什么时候去你那里，你说你帮我留了我爱吃的笋干还是前面我们一起切的，我好难过，原来你带我回忆过往是多么希望我们回到过去，回到我还不用跑那么远去读书逢年过节还去看你，回到我还没有谈恋爱，还把你看得不知道有多重。那次我去你那里，你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火柴盒，那一刻，我的心是一下子就温热和湿暖的感觉，那是几年以前，我偶然看到你那里的火柴盒很好玩，便问你还有没有，现在你早已不再用火柴了的，却一直帮我留意着，帮我收集着，甚至连我自己都忘了，怎能让我不感动。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在你家没有烦恼，返璞归真，被你说成是懒猪笨猪都没有关系的，可你不一样了，你现在晚上越来越难以入睡，越来越早醒来，凌晨还会咳嗽，经常头痛，我就这么感受着从牵着我跑到跟着我走现在我要刻意放慢脚步才能和你同行，我要说话很大声你才会听见，岁月无痕，就这么带走了你的健康你的力气。我们之间是聚少离多的，记忆却如此清晰。还记得07年我们相隔五年的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终于再次相见拥抱在一起，擦掉你眼角的泪水，看你招呼着客人，看你把里屋的存的东西都搬出来给小孩们吃，你的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得真，真真实。我悄悄看着你，我没有你的儿女们那么多家常可以和你诉说，也没有小孩们那么悠然自得，也不会告诉你我的改变，我们还述说过去，还谈以前，还讲故事，还吃你很早起来就给我做的汤圆吃。让你知道，我还是原来以前的那个我。虽然依赖没再那么深。当太阳向西边移步的时候，就是相聚撤场的时候，你已经无力挽留了，各自的家各自的事，而我会再留下来几天，帮你解决还是满桌满桌的菜，小时候最喜欢吃做你的菜了，现在也一样，几年前你的右手骨折了，一直有反复发作的痛，那我就帮你洗菜切菜，再由你掌勺，吃完饭后在帮你揉揉手。幸福的时光停留在懒散的午后，我们一人一张小板凳，我们互相掏耳朵，帮你剪指甲，却剪不去岁月地痕迹，最后谁都逃不过苍老。那把剪刀你还保留着，六年了，是一把蓝色执柄的，每次你都是我带的剪刀好剪，我笑笑。我能给你的少之又少，你能等我给你的时光也渐渐减少。你会经常搽弑着相框，指给我看那张全家福上你和外公端坐在正中间，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那时候我的父亲还没有脸上干净剪了胡须，抱着嘟囔着嘴的我，眯眼的是谁，蹲在前排的是谁，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你越是如数家珍我越是觉得你是真的孤独了。你说你其实是不喜欢热闹的，吵得闹心，可又多么希望他们经常回来看看你，外公在时已经很麻烦大家了，现在只有你自己了，只希望大家家家能过得幸福。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吧，所有的心愿所有的归属，最后的最后你什么都带不走。你对我的疼爱是堂而皇之的，我对你的喜爱也是昭然可揭的。怀念的以往深深烙在脑海，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所有的老人都有一种独特的偏爱和感恩。一点一滴爬上脸庞，布满心间，想留下的太多太悠久。很多时候觉得你是有返老还童的迹象，在很多方面除了你的身体。我在的时候你逢集必赶，在路上也会跟我说事儿，你说以前外公在的时候你出去一趟都有诸多牵绊想着他会不会饿着渴着，还说有一次你贪玩回去晚了，外公见你回来就故意拄着拐杖回里屋了，最后最后的最后他才告诉你是怕你出事吧，轻描淡写的语气。现在你可以，锁上门，能顺便搭车就搭车，不能就走走路，遇到熟人也会东拉西扯闲情逸致一番，说谁家的姑娘嫁了谁，预测他们的以后，笑得幅度很大，也说谁家的变故说一句谁知道呢，买东西的时候你也会呢喃着又涨价了，继而也是买了，早就接受了的是又在回想以前的以前了吗？你还是会和舅母赌气，现在更像小孩子的过家家了。
辗转时光，你要相信面目非全非。
2012-06-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