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点不知名的小雨,今晨去上班,走在湿润的路上,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内心顷刻间被欢喜填满,路上行人匆匆,我满含喜悦,兀自深深的呼吸着泥土的清香,于我而言,这味道不仅仅只是味道,内里还裹挟着童年与家乡。
我的老家是一个特别山青水秀的地方,我对她充满了无限的感情,可我从不与人说起我有多怀念她,甚至我自己也意识不到我在怀念她,但只要说到家,那座白墙黑瓦的大房子,屋前的小院子,院子西角的樱桃树…就会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房子的墙是泥土夯成的,瓦是土窑连烧了三次才成功烧成的青瓦,记得房子砌好了,连房顶的木料也都到位了,瓦却没有现成的,得等。
土窑是一座新开的窑洞,还没有烧过一次瓦,我们家是它的第一个客户,第一次点火烧制到熄火冷却,老板及我们全家都翘首以待,我们都提着一颗心去看瓦,结果一看,瓦是红色的,这预示着火力不够,瓦是不能用的。不知道是新窑的打造有问题还是存在烧制的技术问题,反正第二窑也没有成功。
新房子在没有瓦片庇护的情况下接受了风雨的考验,两个多月里,又正值多雨的季节,每当大雨倾盆,我们全家上下都会蹙着一颗心,担心雨会淋垮新屋的土墙和淋坏房梁的木材,然而没有一个人说出那个担心。
父亲在新屋的一隅用油布搭建了一个雨水不能入侵的方寸之地,一到下雨,他就会睡在那里以守护这个得来不易的房子,三年级的我就会自告奋勇的对爸爸说,爸:我也去。爸爸就会特别开心的同意,我睡在爸爸的脚头,父亲躺在床上开始愉快的歌唱苏三起解,嘹亮的歌声在没有瓦片覆盖的房子里悠扬的回荡,泥土的芳香包裹着我,既甜蜜又带着一丝无可名状的忧伤,我在父亲的歌声里沉沉的睡去。
后来第三窑终于成功了,我们都喜极而泣,请村里的人帮忙背瓦传瓦盖瓦,我也混在传瓦的队伍里愉快的传瓦,仿佛被我们传递的不是瓦而是久旱之后的甘霖。
从此我们一家五口别离了那个狭窄老旧的祖屋,搬到了父母千辛万苦砌就的新屋子,开始了崭新的生活,而在这时,农村的改革也在全国上下展开,我们也分到了属于自己自主经营的土地,很快过上了从天天盼米吃到天天有米吃的好日子。
农村的孩子天天与泥土打交道,走的是土路,玩的是泥巴,雨过之后泥土的味道更是浓烈的像酒。烧火粪也能闻到极浓的泥土的味道,同时又夹杂着一些烟草味儿,那个味道我则更喜欢,往往在秋天收获之后会把庄稼的根茎拢在一起,浇上泥土,点火焚烧,作为冬播的肥料。
那个时候的我对泥土的味道是没有多少感觉的,因为天天浸泡在那个味道里,习惯了也就忽视了,直到我长久的离开家乡,再也无法回去的时候,一闻到雨后空气里泥土的气息,我就会莫名的喜悦,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我的童年我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