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朦的成都,润湿的地面,略有阴凉的空气,这个世界突然出乎意料很安静。我走在石板的路面,不曾撑伞,雨滴跌落在我的额头,我的肩膀,我的鼻梁,吧嗒,吧嗒,吧嗒。我好像,隔着一段时空又听见,成都的声音。
第一次听见的是关于湖畔和白鹭。
沿着浣花溪公园的诗歌大道一路前行,地面大理石铺陈开来那些中学时代反复诵唱的千古佳句:“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劝天公重抖擞”。小心翼翼地把双脚迈上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醒了这沉睡的文化之灵。
道路的两旁,伫立着25座诗人的塑像,他们或弹唱或吟诵或仰望,面容动人,栩栩如生。或许在那些历史里,他们也曾相遇,用彼此的灵魂,在被传唱的诗文里,惺惺相惜,这是一场跨时空的相恋,不分年龄,不分男女,甚至不分时代。而如今,你们得以相遇,相依,相惜,从这里路过的我们,也被经历了一场从目光到灵魂的洗礼。
“日落看归鸟,潭澄羡跃鱼。”白鹭洲在这里,白鹭在这里。隔着宽阔的水面,白鹭栖息栖息在那里,远离着竭力窥探的人群,孤傲、遗世而独立,她们对着天空叫嚣着,叫嚣着对这个尘世的不屑。或者用长长的嘴梳理它们洁白的羽毛,或者在水里似乎正在寻觅,或者安详地眺望着远方,或者贴着水面低空飞行。看着它们,一时会忘记了自己。
只听见风从远方吹来,略过了耳际,拂过发梢了发梢。
差不多有一年的时光,每天乘地铁上下班。屏幕显示1分钟后即将到达时,列车隆隆的声音和同车前灯暖暖的光亮就会同时进入感知。
这种隆隆不同于火车那么聒噪而焦躁,也不同于心脏杂音急促而仓皇。只是一种低调的平稳,没有来由的安全感,打开车门那一刻,把所有的情绪都收纳、安抚,归于平静。
早起时那赶在上班路上的人们,经过漫长黑夜还未曾退去的睡意,慵懒而缱绻地在车厢里绵延。随着一次又一次戛然而止,2分钟后又重新启动的隆隆声中,我们完成了睡梦的告别,站台的外面,天已亮,阳光又开始刺眼。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夜晚归来的那些赶着回家的人们,一天的工作消磨完所有的激情,面容倦怠依靠在靠椅上、竖杆上、关合的车门上。节约着每一句话语,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朵,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收敛起野心,收敛起愤怒,收敛起愤愤不平。在此刻,我们卸掉了盔甲,露出了自己的软弱,等待着在这隆隆声中被安慰,就像年少时候玩泥巴累了的样子,妈妈摸着你的头,宠爱地拥你入怀。
作为一个不被自行车接受的孩子,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飞轮和链条磨合的声音,都是一种特别的吸引。摩拜和OFO一夜间袭击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袭击了这个城市热爱运动、热爱低碳环保的人们。
我看见方便和快捷,更看见了成都的胸怀。这是一座文化悠久的城市,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中国最佳旅游城市和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十大古都”之一,有唐朝的诗人,有三国的战事,有金沙的神韵,她可以选择如同白鹭一般,借着历史的华衣,孤傲地走过这个时代。
然而她用如同妈妈的胸怀,包容了新生的力量,包容了春熙路繁华拥攘的商店,包容了九眼桥夜夜笙歌的城市浪儿,包容了软件园的科技创新。是她的胸怀,一次又一次刷新这个城市的名片。
成都时常有阴雨的天气,一不小心就淋湿了心情。就这样湿漉地往前走,像个迷失在城市的孩子,偏执地爱着各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