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人人都说我是神童,10岁以前。怎么神呢?任何书,文言文或者很长的数字,我看一会,就能背下来,集中注意力有时候就能倒背。我读的小学是武汉市最好的小学之一,经常有各种领导来参观访问,我有时候表演,所以被说是神童。
当时的自己,我记得,对学习并没有什么兴趣,一看就懂的嫌弃简单;真正难的有挑战的,我会避而不见。很简单,我不想接受挑战,不想费劲,更不想面对可能的失败,毕竟我是神童。
因此老师上课也不管我,我基本不听课。放学了就打游戏机,吃羊肉串,铁路啊河边啊到处玩,然后回家,我不是乖学生,但也不坏。
当时的羊肉串卫生情况不好,特别是碳烤的那种。我妈妈是不许我吃的,但我爱吃啊。有一天我跟几个同学一起吃了一顿很好吃的。晚上睡觉开始发烧,我妈妈也不在家出差了,我爸爸白天带我去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昏迷了几乎。
初诊为感染了脑膜炎,昏迷。大概昏迷了三天吧,那晚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床边围满了人,我一个一个辨别清楚,我想喊但喊不出,太久没说话了吧。白大褂拿电筒照了我一会,问我叫啥。我有点懵。我妈站在床头离我很近,她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我。我犹豫了说,你是问大名还是小名?白大褂说都可以。于是我说我叫啥。
说完我有点累,想休息。但白大褂又盯着我问,5+3=几?
我这时候又不知道为啥没有马上回答,抬头看见我外婆,扶着床杆的手好像很紧张,我感觉的到。我还是说得很慢,毕竟刚恢复,我说5+3等于8吧。我说的时候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等我说完,好像大家都松了口气。
后来才知道我昏迷期间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单,老师同学也来看过我。后来我治疗了一个月,基本痊愈了。后来才知道当时脑膜炎死亡率差不多1/3,脑残率几乎100%。不过当时医生没提过。
出院前脑膜炎患者惯例做个智商测试,但没有告诉我分数。
之后我不神童了,然后有偏头痛的后遗症。身体智力都跟之前判若两人,妈妈带我四处求医问药的日子历历在目。
为了减少我的压力,妈妈没有让我进对口的重点初中,而是去了普通初中。学业压力虽然不大,我能应付,但头痛的阴影几乎没有离开过我。 当我学习费力的时候,当我头痛发作的时候,我总是怀念过去那个自己,我想放弃,我后悔乱吃东西,我惧怕挑战和失败,我的头疼也让我没有能力去应付。
外面下雨的时候,我就不去初中学校,这个是惯例了,我一般自己呆着。性格慢慢也变化了,有些腼腆。我家是出版社的,家里各种书非常的多,每年还发图书券。我一个人的时候大多就看书打发日子,什么都看,甚至有人体艺术。在没有网络的90年代,书和报纸就是一切信息的来源。
茨威格的小说和培根的论文是我印象最深的读物,前者描述内心情感细腻,后者讲述的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己的关系栩栩如生。中国人传统来说是更重视人与人的关系的。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每天六点起床练习踢球了,我之前也在医生的建议下尝试过一些运动来进行补充康复,但我都很快放弃了,难以坚持,枯燥乏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对我当时的身体状况来说,挑战太大了。慢慢的我开始发胖,有药物的原因也有生活的原因。直到一天我站在镜子面前哭了,我胖的我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于是偶然的开始接触踢球,然后一直踢,每天踢。足球是对集体活动要求最高的活动,每次都得叫至少八个人。在学校踢还好。周末很难。没有人踢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练。我每天都起的很早,因为时候踢球没有人,我很害羞,因为身体不好,一开始踢得很差,我不想别人看到。
慢慢的身体变得好了,虽然还是经常头疼,但我总能用有限的时间集中精力学习,我顺利的从普通初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武汉最好的高中,虽然我是入学的最后一名。后来踢球让我交到了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然后我一直坚持踢球,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摆脱了头痛,再后来离开武汉工作,出国工作,去卢森堡,去美国,不论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加入当地足球组织,然后每天都练球,周末和大家一起踢球,踢球是我最喜欢的和我自己互动,和别人互动的和到一个新地方融入社会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