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儿子怎么这麽久还是没能醒来,是不是……”不忍继续不堪重负的话题,女人捂住抽泣的伤感。
“家属请放心,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至于其他身体原因还得再做观察”医生只能给出负责且保守的安慰。
病房里,沉浸着悲痛的静默,女人坐在病床旁,只是用隐含着泪光的眼看着床上的男人,生怕她的触碰会令他陷入更久的昏睡。
“刚刚看到妈又多了几根白发,得想办法,尽快恢复自己了”女人已经离开病房,这无人的空间里,突兀的自言自语也没见有人。
只见病床旁的桌子上,一只机智的藏在花束后的玩偶小熊正以龟速移动踏向床,走得笨重迟缓的,却又坚定熟练,塑料空洞的黑眼珠子倒映出那张跟了他28年的脸,还有本该属于他的身体。
成年男子巴掌大、软绵绵的小熊试图去搬动150斤重、毫无意识的男人,痴熊说梦,但他真的很急切,他已经这副样子了,他要尝试、要探索回到身体的条件。
如他熊眼所见,他的妈妈经不起这样的精神折磨,他是家中独子,发生这样的意外,他的父母要怎么办,以后,他要是依旧这样无生机,只剩无尽的等待,他会在什么时候被放弃。
其实他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或者说,遇到这样的事,他只能想,却束手无策。
想想他陆子易的前半段人生,平安顺遂,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偶有时间还会做慈善,怎么就突遭变故,还是如此清新脱俗的玛丽苏蜕变,只是似乎拿错剧本,要变也该是古代某摄政君王,现在这动弹无力的棉料身躯是上辈子干了多少谋财害命的孽报。
出车祸时坐在后车位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曾想,当他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房间,只是隐约听到爸妈在喊着他,当他看到对面镜子,路子易只能用外焦里嫩来形容被雷劈到的自己,想用手揉揉他那模糊的眼,想来是工作太拼命,都用眼过度看花了。
抬起他还不太适应的小棉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他是个坚定的唯意志主义者,只是这破熊是什么玩意,他都不记得这熊平时没注意,都快躺他家几年了,前女友走时没把它拿走,他也懒得丢。
“等等跑题了,那我现在在哪,身体到哪去了?”小熊着急了,但他动不了,用习惯了自己的身体,这熊他使不上劲。
陆子易就这样决定他的第一步计划,驾驭这狗熊,等他学会走路,他爬都要爬到他的原身里。
呆在玩偶小熊的几个月里,他时常断断续续接收到医院的信息,他了解到他住的医院,也知道,他身体没多严重,救治及时,就是醒不过来,连医生都不清楚是哪里有问题,只有他知道,是他回不去自己的身体,多魔幻。
小熊先生能利索的走较长的路了,所以他趁着晚上,用尽各种人类生存技能,有惊无险的来到他的病房,端详着许久未见的自己,不免有种恍如隔世的无力,他要怎么回去。
这是他第6次探望自己,每次见父母,他都告戒自己,“真的要想办法。”却都落空了。
小熊失落的靠在病床上,只是瞬间又死死的盯着那只在动的手指,“怎么回事,他不是还没回身体吗?”
可他还是用尽力气爬到求助呼叫铃,把护士医生引过来。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已经帮你做了身体检查,报告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此时,病床上的男人还是显得虚弱,毕竟他真的荒废自己太久了。
久到欺骗了所有人,差点要质疑专业医者的能力,久到,欺骗那只现在还在震惊的小熊。
病房又如以前那般安静,“你还好吗?”陆子易开口,显然,他是真真正正想很小熊进行友谊的对话。
“好,好吗?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一直在努力变成自己,但是,我已经不是自己了”它不知道是怎么脱离的轨迹,还妄想拥有人类的人生。
它记忆里的过去,只是它在窥视,享受陆子易的生活,它像是做了一个万里长梦,梦境历历如真,醒来才惊觉是个美梦。
“很感谢你在我病的时候担忧我,你做的我都能感知到。”陆子易清楚它的失落,也清楚它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不用谢什么,我也没能救到你,只是想救自己罢了。”既然他都知道,那就没必要藏着它的小心思。
“其实当熊也挺好的,做人会很累。”陆子易费力的伸手摸摸低垂着的熊头,想给它一丝温暖的安慰。
“谢谢你哦”熊先生抬头看看这个跟它生活了好几年的男人,他好像能听到它内心一样,对他挺好的,之前都没发现。
“那是因为都不知道你还能说话,悄悄占我家那么久,也不跟房东聊聊天,我很孤单好吗?”
“还不是怕吓到你们这些胆小的人类。”它已经确定陆子易能听到它的想法了,也了解这几年他在拼工作,没有休过闲,跟它一样孤单呢。
“喂,熊兄,你是在可怜我吗?”陆子易客气的称呼道,却又戏谑得好像是和老朋友叙旧。
“嗯,同情你,都多老了,还没个伴,你们人类不是要结婚生子吗?”
“你怎么比我妈还罗嗦,我是挺孤独,要不熊兄,你再多陪陪我吧,反正我都知道了,你以后就在我家,我还能有个人说话。”
“谁是人了,不过,看在你这孤家寡人的,我就勉强答应了,我要有自己一张床,你们人类那种婴孩睡得舒服的摇篮。”熊先生似乎把自己当作孩子,这作势是要长住啊!
“你还挺高要求的,行”霸气一声令下,他与熊兄就这么同居了。
“熊兄,今天在家干了什么啊?”这都老夫老妻了,每天下班陆子易总会问问,不是关心啊,他是怕这熊又干了啥坏事。
“就看了电影,晒晒太阳。”
“没了?”他可不相信,它对这世界的求知欲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地球常驻人民。
“也就摸了摸你房间的模型,不得不说,你们人类动手能力真强,我就做不来。”心虚得都快听不见声音了。
“你真是好学啊。”陆子易咬着牙,看着房间那零零散散的摸具,他心疼啊,可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