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最爱》中的空间叙事
于2011年上映的影片《最爱》改编自阎连科的长篇小说《丁庄梦》,由顾长卫执导,章子怡、郭富城、濮存昕、蒋雯丽等领衔主演。它讲述的是在中国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的一个封闭的小村庄里,人血走私生意泛滥,但同时因为卖血组织者节约成本给大家共用针头造成了大量的绝症“热病”传播,自从这个村子有了热病,一切的生活都不一样了,本来和睦的团员家庭也因为热病变得四分五裂,很多人都死了……这部影片中的空间是一个值得玩味的名词,本文就这部影片的“空间叙事”谈一点浅见。
01可言的空间表述
顾长卫曾在采访中说道:“在我拍的三部电影中,《最爱》是片名改动最多的一次,《七十里铺列传》、《世外桃源》、《魔术时代》、《魔术外传》,还设想过不同的“ZUI”,比如罪孽的“罪”,醉酒的“醉”。无论哪个名字,都和艾滋病没有联系。《最爱》用一个已经逝去的孩子的视角,讲述一段发生在“假设”前提下的故事。故事讲的是不是艾滋病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展现了一个困境,这个困境中的生命很有质感,就像月亮一样,有光面也有阴面,有很多值得记住的美丽片段,比如爱情、承诺、亲情。
影片当中一共有两个大的相对立的空间维度。一个是横向的空间维度:娘娘庙世界与庙外世界的对立;另外一个是纵向的维度:赵小鑫口中天上世界与人间世界的对立。乡村与城市本是两个彼此孤立的世界,但是,所谓的“现代化”进程把乡村抛入了这样一个令人尴尬的位置之上。乡村再也不能保留他的淳朴性,但是在城市现代化的裹挟中,他也只能扮演一个边缘的角色。
城市生活对乡村的渗透最突出的一个标志就是热病的传入。这一乡人称为瘟疫的疾病从城市空间逃逸到了乡里,并且不断蔓延,寻找着自己的生存空间。表面是艾滋病对乡村空间的侵占,但是其能指则是产生热病的城市对乡村的包围。而媒介人物则是齐全,他是一个乡里人,但是又沾染了不少的市侩习气,他贪婪、冷漠、拜金。正是他的发财梦,大量且不计卫生的采血,才导致了乡里人感染的艾滋。对于此,他却一点悔改之意也没有,在父亲即老柱柱要求他给全村人磕头道歉的时候,他的执迷不悟不禁让人寒心。在送给家里人电视机、面粉以及代办结婚证的时候,他也总是一副居高临下且是恩赐的姿态,一点赎罪的意思也没有,对亲人尚且如此,可见他的字典里良知、亲情,在他的利益面前,全都一文不值。其实,齐全只是城市对乡村渗透的一个代理人而已。他想在村里开发房地产,建高档陵园,这也是县长亲戚的意愿。正是城里人和贪婪的乡里人的合谋把乡村卷进了这一场“被现代化”的叙事当中。
再一个是纵向的空间维度,就是赵小鑫口中的“我们这边”与“你们那边”,即天上世界与人间世界的对立,根据影片的叙述语境,也就是与娘娘庙世界的对立。整个影片的故事都是以赵小鑫的口吻展开的,他是影片中第一个“到这边”的人,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他的俯视姿态已经使他超越了年龄的局限,而实则扮演了一个类似上帝一样的角色,他冷静自制,不悲不喜,冷眼观看着山里娘娘庙世界里的悲欢离合。
如果说,娘娘庙还与外部世界尚存一丝关联,那作为热病病人居住在村里学校的娘娘庙人则是与外部世界尤其是娘娘庙彻底断绝了联系。影片中有很多大景深的遥扫镜头,整个学校处于群山环绕之下,雾气氤氲,充满了神话以及隐喻色彩。这种具体形象的视觉表征恰是学校(实际上是学校里的热病病人)与外界的隔绝与孤立,也就是热病病人与整个社会隔膜状态的具象表达。学校的大门都是紧锁的,即使偶有外人进入,其目的除了象征性的派送给养物资以外,则是往里投放热病病人。作为大门内的人平日里只能望眼欲穿的眼巴巴张望,即使每次都让人失望。作为影片主人公的得意则是用粉笔在门上写“正”字记录妻子失约的次数,以此来表达内心焦灼的渴望。
而在学校内部这样一个具体的空间里,实际上是一个小型社会的缩影,里面充满了偷盗、欺压、夺权和偷情。在中国乡村空间环境和事物中占据中心位置的乡村权力机构,和其中的权力关系的变化,成为重点叙述和中心所指。他们的居住和活动场所往往就成为乡村权力空间的所在。甚至乡村建筑和空间方位也体现出阶级和权力关系的不同。老柱柱虽然以照顾病人的身份出现在学校里,可实际上他是学校整个小群体“话语中心”,他掌管着日常事务,包括财务的分发,以及正义与非正义的裁决。他居住的房子虽然相对其他的热病病人来说不是“大屋子”,但是在其他人眼里,他居住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屋子”,这个屋子就是权力空间的象征。黄鼠狼之所以觊觎他的这个屋子,就是因为掌握了权力空间,就掌握了权力,也就掌握了整个学校的管理权。在这里,空间成为了权力的媒介和中心所指,与福柯的权力空间观一脉相承。
02 无形的空间表述
这里的每个人都小心维护着属于自己的空间,包括心灵空间。粮房婶子介意的不是她偷米的行为被发现,当面对众人的职责时,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吭声就搜我床了”,介意的是她的小小空间被侵犯了。四伦叔在影片当中属于比较可爱的了,从他梦游的行为,人们猜测出,他以前可能是个军人。他固守的空间属于自身的精神领域,他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一个小红本本,一本记录了他几十年的秘密以及他年轻时的一张军装照片。即使后来小红本本被找到了,可是那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本本了,因为里面的秘密已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了。
另一个不可见的空间存在于无形当中,对于乡里人来说,热病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个新事物,可是瘟疫对于他们来说却并不陌生。由于热病的不可治,在乡人眼里,这就是瘟疫,现代瘟疫。美国学者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论述了结核病对于人类身体以及精神的控制。可怕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疾病意象,隐喻的文化符号,它积累和携带了人类恐惧及复杂的文化道德意义。同样,热病也并不可怕,最要人命的是跟随热病而来的那种无形的隔膜与“不在场”的恐惧。伴随着疾病而来的是排斥和隔离,相比而言,这种排斥和隔离带给病人的精神创伤要远远的大于身体病痛。
四伦叔死了以后,他的屋子谁也不敢再住了。有一段时间,他们从学校短暂的回到了村里,作为热病病人的这一个小团体,他们只能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躲在阴影里,无论是树木的阴影还是房屋的阴影。这中间穿插的两个小片段颇引人深思。第一个,卖豆腐的大婶前一秒钟还在吆喝卖豆腐,当她看到这个“特殊群体”以后,生意也不做了,转身就走。第二个,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小伙子,在他们周围掉了一根烟,得意捡起来以后,要递给他,他却迟迟疑疑不敢接,最后逃也似的跑了。
他们虽然只占据了村里的一个小小的空间角落,可是这种疾病症候的象征空间却四处弥散,已经深入了每个乡人的内心,他们无处可逃,最后只能可悲的想到“还是呆在学校里好”,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
03 整个影片的空间隐喻
影片以赵小鑫的口吻展开叙述,开头一连串的假如:假如我们村是娘娘庙,假如这就是我,假如我要讲的故事从这里开始。这所有的假如让看完影片的我们不禁深思:如果这一个假如不成立的话,那这整个故事是不是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呢?另外,这也从一个宏观的角度解构了整个故事的真实性。对娘娘庙这个空间是否存在都还是一个值得质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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