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他面前坐的死神。
是在前几天，这位死神不告而来，告诉男人他只剩几天的时间了。
男人已经很老了，事业地位亲情爱情一应俱全。像这样完美的人生，男人本该毫无留恋地离开世界，但也许是人老的原因，男人反而比年轻时更想活着了。
死神坐在男人的办公桌前玩着电脑，忽然指着屏幕问男人，“我比他帅吗？”死神顿了顿，“我是说按照你们人类的标准。”
男人错愕了一下后，看着死神那张造物主完美之作的脸，点了点头。平心而论，这个将要夺去男人生命的死神一点也不狰狞可怕，反而比人类更像人，有时甚至带着点孩子般的淘气，却有着远超人类的智慧和力量。
死神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鼠标，半晌，他说：“我决定，不要你的灵魂了。你是个无聊得有趣的人，像你这种人很少的。”
男人吃惊地望着死神，死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仿佛死神什么也不曾说过一样。
男人今年真的已经很老了，为了躲避他人异样的眼光，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于一个小村庄。他的爱人早已去世，而男人的心也随她埋入泥土。但他还没有死。
这源于多年前死神的一句话。
那个死神时常来男人的庄园拜访男人，甚至死神还参加了男人妻子的葬礼。男人不明白，死神为什么会选中他。让男人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活着，看周围的人都死去。
在男人妻子将要去世的那个雨夜，男人哀求死神，“我愿意用一切做交换，换她不灭的灵魂。”
死神笑了，“我们死神是有任务的，一天带走一定人数的生命。至于让谁死，则由我们决定。我不伤害你的妻子，也会有其他死神带走她的。包括你，都随时可能被别的死神带走。”
男人怆然地问：“原来死神也不能完全掌控死亡吗？”
死神悲悯地说：“连神也不能掌控一切。”
男人在花园为他的蔷薇花浇水，可怜的小蔷薇，花朵有些皱巴巴地开着。门外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死神到访了。
死神推开门，看着忙碌的男人，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听，所看，所奔波的都是虚幻？”
男人抚摸了一下花瓣，柔软的触感让他感到心头温暖，“没有，我不愿想那些遥远的问题，对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虚幻。”
死神点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你们也确实是诸神的游戏。”
男人依旧看着他的蔷薇，“这么说来，你是被分配成为死神。”
死神也走过去同男人一起看那小蔷薇，“不，并不是，我是选择成为死神。”
男人终于转过头了，“似乎某人有个故事想和我分享。”
死神开始了他的故事。
很久以前，一群神创造了世界，他们给自己分了工。
但他们依然很无聊，于是，便有了人。起初，人是完全被神控制的，从身体到灵魂，像神的棋子。人一直这样对神言听计从。
直到有一天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类英雄，诸神都无法控制他。
英雄说：“给我们人类自由，否则我们将打破这牢笼。”死神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个英雄说话时骄傲的神情，独立，自由，英勇，比神更像神。虽然他只是个人。
神给了人类自由，从此人类再也无法控制。神想看战争，从前可以安排人类互相争斗，如今人类却和平共处。神又感到了无聊。
直到有新事物出来拯救神的无聊了。
当然不是人，而是一群比神还要强大的天神，他们对神说：“你们只是玩具，如今我们对你们感到厌烦了，”我们要毁灭你们。”
所以神被天神消灭了。
只留下一个神苟延残喘，四处逃避。
死神和男人讲完这些，便走了。从此男人再也没有见过死神。
大概又过了好多年，男人捡到一个本子。
打开那个本子，里面夹层里放了一个黑色的装置。
男人眼前忽地浮现出光屏，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坐在椅子上，他身后浮出荧荧绿光，男子露出一个孩子气却也有些悲凉的笑容，是死神，虽然相貌不同，男人却一眼认了出来。只有死神才会有那种笑。
这时的死神戴了一个纤细的金丝边眼镜，不再是那种阿波罗式的俊美，反而是温文尔雅，更像一个研究人员。
死神想开口说些什么，画面却忽然黑了。男人没听见死神的声音，而是听见了一群陌生的声音。
“这个bug终于被消灭了。”
“真不愧是运行了几亿年的老游戏，连NPC都会自己开发游戏了。不过这个‘地球’游戏做的还可以。”
“这算什么。之前有游戏连NPC设计的NPC都有了自主意识，而且还做了很多简单的三维游戏。”
“又是从宇宙日报上看到后和我炫耀的吧？别说了，先把游戏数据清除掉，等会还有挺多任务呢。”
然后，男人周围的一切都黑了，只留他自己，茫然地望向四周。
却是一片漆黑。
刚刚的就是那些天神吗？男人忽然明白了死神。
连神也不能掌控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因为每个人才是主宰自己命运的主人！”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