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蓉同人/神雕]山丘(廿二)

(廿二)

一灯此时头上已微微冒汗,看到她醒来,冲她微笑,慢慢点了点头,指下不停,游走回紫宫穴,这才收回神功。

黄蓉醒来头脑尚有些昏沉,胸中躁恶烦闷却已大减,弯身向一灯行了大礼:“多谢大师,又救了侄女一次。”

一灯缓缓摇头,叹道:“蓉儿,我不过暂缓你气血亏虚,心悸之症。日后怎生调理,还需问过药兄才好。”

黄蓉靠在女儿身上,慢慢点了点头,扭头找郭靖,正巧看到靠在柱子上休憩的他,扬起了头,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划过脸庞,流进了衣领当中。手腕搭在膝盖上,原本扎的结实的伤口又被重新包扎过。黄蓉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拉下他的手臂,十指相握。

朱子柳在山下将天竺大师入土安葬,上山来找众人。他满身血迹泥土,着实狼狈不堪,神情却是肃穆异常,纵使不认识,也绝无人敢轻慢。

他进来亭中,对着师父行了大礼,然后道:“师父,师叔已入土为安。他老人家临去时,面带微笑,遗容安详,想是并未多受痛苦。”

一灯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对朱子柳道:“你好生休息一下,为师看看你的伤。”

朱子柳道:“不敢劳动师父,都是皮外伤,不妨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药草,递给一灯,“这是师叔临去之前找到的,一直紧紧握在手中。徒儿心想大约有些道理,只是学识浅薄,不敢妄断,还请师父亲鉴。”说罢双手呈上。

一灯接过,翻来覆去细细察看,言道:“这似乎是医书之中有记载过的毒草,名曰断肠草。”

黄蓉心头一跳,问道:“这莫非是情花毒的解药?”

一灯摇摇头,“这不可妄下定论。断肠草是剧毒之物,若不是情花的解药,小小一支便可要人性命。”

黄蓉失望之极。

杨过在一旁扶着小龙女,对能否解毒毫不在意,对一灯行了大礼,问道:“大师,请问是否可以给内子瞧一瞧。”

一灯微微欠身,回道:“小施主不必客气。老衲与这位小夫人结伴而来绝情谷,小夫人明澹达观,老衲甚是佩服。本来若我无内伤,救治她不在话下,可惜我被慈恩打伤,一时之间不能使出先天功。便是这么一耽搁,进入绝情谷之时,被那李莫愁所伤。重伤之上又兼中毒,这便棘手的狠了。”

杨过每听一句,心便下沉一分,待他说完,默然半晌,问道:“那内子,竟是不治了吗?”虽然他早已知道小龙女伤重难返,此时被再一次打击,心中仍然痛楚难当。

一灯沉吟片刻,叹道:“若是我师弟在,想必有两全之法,老衲却是无能为力了。小夫人毒质已入脏腑,除非人的经脉能够逆转,将毒质逼出,配合老衲的先天功并一阳指,当有一线生机。可人的经脉又如何能逆转?”

“经脉逆转”四字一出,杨过激动的浑身发颤,跳起来大叫道:“能的!经脉能够逆转!龙儿有救了!大师你快教我怎么做!”他此时又笑又哭,状若疯癫,心中实是喜悦之至。原来上天冥冥中自有主宰,与欧阳锋的一段父子之谊竟然遗惠至今!杨过现在恨不得立时飞到华山绝顶,给义父磕上三百个响头。

一灯细细问了经脉逆转之法,不由叹道:“这位欧阳兄,真是武学怪才。这等匪夷所思的功夫,当真是常人难以想象。只是小施主目下情花毒未解,若是疗伤途中毒发,那可凶险至极。”

杨过只要小龙女得救,再无死志,笑道:“无妨,那断肠草不是天竺大师找到的吗?小子愿意一试!”

“过儿!”郭靖睁开眼睛,“还是我来试。”

“靖哥哥!”黄蓉急道:“靖哥哥不可,万一……”

郭靖捏捏她的手掌,微微笑道:“冰魄银针那般剧毒,不也与情花毒相克?想来这毒物是要以毒攻毒才行,你放心,死不了。”

黄蓉见他故意说的轻松,心中何尝不知他是心疼杨过,不愿他以身试险,眼光盯着他,满是责怪之意。

杨过心明眼亮,亦感激郭靖爱护之心,眼疾手快从一灯手中抽出一支断肠草,囫囵吞下。

“过儿!”郭靖虚软无力,阻拦不及。

“小施主小心。”一灯急忙点住他几处大穴护住心脉。

小龙女抬头望着他,心中担忧。

杨过服下断肠草片刻,剧烈的疼痛从胸中蔓延至四肢百骸,只心口处一片暖洋洋的极为舒适。咬牙切齿挣扎了一炷香的功夫,浑身衣衫早已湿透,痛楚渐渐减轻,慢慢聚集到心口处,似有无数只手或轻或重的揉捏心脏,疼痛并不剧烈,却更难熬,憋涨难受,烦闷欲呕,终于忍无可忍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

众人吓了一跳,一灯却面有喜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弟你虽然离开尘世,却还能惠及众生,可喜可敬。”

黄蓉喜出望外,“大师,莫非这断肠草真能解情花毒?”

一灯微笑点头,“杨施主吐出的这口鲜血,鲜艳异常,不同于寻常毒血。情花毒与心意相通,想必纠结于心脉。杨施主你过来。”

杨过面含喜色看了眼小龙女,走到一灯身边,一灯示意他伸出手,搭三指于脉上,道了几个“好”字,对众人笑道:“确是对症解药。只可惜我师弟不在,无法调出君臣调和的良方,每次服用必要护住心脉,直到毒素尽除。”

“靖哥哥!”黄蓉看向身旁的丈夫,喜不自禁,“靖哥哥你也快服下!”又对杨过盈盈下拜:“过儿,郭伯母真是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

杨过赶忙扶起她,“郭伯母,小侄不敢当。小侄也是为了自救,再说,郭伯伯待我便如亲父,无需见外。”

黄蓉泪盈于睫,微笑着对他点头,暗愧心怀私念。郭靖知她心意,将她的手紧紧握于掌中,笑容宽和。

一灯却道:“靖儿需休养几日再来服用。一来你重伤未愈,二来一日之间数次毒发,心脉正是脆弱,三来今日失血已多。好在半枚丹药已服,解毒亦无需急于一时。”

郭靖向一灯行礼,道:“大师说的是。过儿中毒日久,先治好他为要。”

黄蓉心事已解,笑容满面,“总算这一趟不白费功夫。我们在谷中休养几日再走如何。只是情花这祸害是不能再留了,我们一起去除了它。”

耶律齐道:“郭叔母说的很是,我们一起去除了它。郭叔父你们和杨兄弟在此休息一下吧,除花的事我们几个来便好。”

黄蓉看看一灯大师,郭靖等均无异议,点头道“好”。

郭芙跃跃欲去,又不放心爹娘,犹豫不决。黄蓉暗道一声“女大不中留”,伸手接过郭襄,对女儿笑道:“还不快去?”

郭芙俏脸涨的通红,见母亲笑容中带着揶揄,父亲亦微笑着望她,再看看前方已走远的耶律齐,跺了跺脚,捂着脸跑开了。

郭襄在母亲怀里转着眼珠儿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突然咧开嘴笑了,黄蓉惊喜不已,“靖哥哥!靖哥哥!襄儿笑了!”

郭靖莞尔,“是吗?让我抱抱。”

黄蓉小心翼翼将女儿递给丈夫,问小龙女道:“龙姑娘,你用什么喂养襄儿,将她养的这般健壮?”

小龙女靠在杨过怀中,微微一笑,“过儿和师姐捉了一头母豹子,襄儿吃了几日豹乳。后来我将她抢回来,便一直用玉蜂浆喂她。”

黄蓉喜道:“难怪我瞧她比她兄弟还壮些。”

小龙女奇道:“兄弟?”

“是啊,那日你走后,我又生了一个男孩。”黄蓉说完想起当日凶险,喜色暗淡下来。

小龙女惊叹不已:“怎么一次还能生两个孩子吗?幸亏当日我没听姐姐你的话,否则怎么对的起这两个可爱的宝宝。”

黄蓉看她神情天真,知她不会作伪,心中苦笑,暗道:也不知你抱走襄儿,我是该恨还是该感激……

却不防下一刻小龙女又道:“姐姐,剖腹取子的事当真有吗?”

此话一出,亭中几人纷纷变色。

黄蓉暗暗叫了声“糟”,不敢去看郭靖的眼睛。果不其然,听到他结结巴巴问道:“龙姑娘,什么剖腹取子?”

小龙女全然懵懂,老老实实道:“郭夫人叫我取她的首级来给过儿换绝情丹,又说舍不得孩子殒命,要我剖腹取子。”

这一节连杨过也没听过,大是惊讶,简直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其时宋人将死无全尸视作极恶毒的诅咒,非有不共戴天之恨不至如此。小龙女不通世故,不知此事干系重大,这才随口说了出来。亭中一时寂静,只有郭襄口中“咿咿呀呀”个不停。

“郭伯母……”杨过回过神来,却不知该说什么……

“蓉儿!”郭靖一声断喝,吓的怀中的郭襄颤了一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黄蓉忙从他怀中接过女儿,柔声哄慰,一边埋怨道:“靖哥哥你这么大声气做什么,吓到孩子了……”

郭靖胸口不住起伏,深吸几口气,沉声道:“你跟我来。”说罢向一灯深深一揖,大步迈出亭外。黄蓉也向一灯行了礼,退步出亭,去追郭靖。

“靖哥哥!靖哥哥!你等等我啊!”郭靖越走越快,后来用上了轻功,黄蓉一开始快步跟上,见他往前飞奔,知道追不上,便停下来等他回转,大大喘了几口气,胸口憋闷滞涩之感又生。

果然不过片刻,郭靖又回转来找她,瞧见她面色不好,想问一句,又说不出口,伸出手去轻抚着她的背脊。黄蓉闭眼调息,早已知道他回来,此时往后软软的一靠,懒懒道:“靖哥哥,我好累。我倦的很……”

郭靖“嗯”了一声,硬邦邦道:“那你歇会儿。”手下动作却体贴温柔。黄蓉心里暗笑一声,装作软弱无力倚在他怀中,声调软软的,“靖哥哥……你别生蓉儿气了……”

郭靖长叹一口气,过了良久,“嗯”了一声,又道:“我不是生你气……我是……”

黄蓉拽拽他的衣袖,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到谷中去找点吃的吧,襄儿也该吃点东西了。”

郭靖猛然惊醒,“啊,你一天一夜什么也没吃,有胃痛吗?”

“本来没什么感觉,你一说,好像真的有点痛了……”黄蓉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郭靖心里被她吓的那点气早已无影无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拿她这个样子没有一点办法,“那我们下去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哎,还是早些回襄阳才好。”

“嗯,我也想破虏了,不知道他长得如何,健壮不健壮。我总担心那时动了胎气对孩子不好,结果还是双胞胎,破虏一直有些瘦弱……”黄蓉说着,眼眶已是红了。女子产后本就极脆弱,她本性要强,为了找女儿,救夫君,一直紧紧绷着弦儿。此番心事已了,诸般心绪如开了闸一般纷至沓来。

郭靖见她说风即雨,有些哭笑不得,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吕夫人早已给破虏找了奶娘,照顾他极周到的。”说着又没好气道:“你这时倒想起他了,能狠心说出‘剖腹取子’,撇下我们爷儿俩自己跑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多惦记些?”

郭靖本意并非苛责于她,只是想起来后怕忍不住抱怨两句,黄蓉听来却像一根刺直直扎进了她此生最不愿回忆的那两日,泪水顷刻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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