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奸后,我杀死了神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患了幻听症。
小学的时候,我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也是学校的尖子生,而这一切,都是归功于我的幻听症。
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在我邋遢的时候,告诉我如何保持整洁美丽;在我偷闲时,提醒我要努力用功;在我心生轻浮的时候,提醒我要尊师重道。就这样,我在这个声音的指引下,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出类拔萃的好学生,成为了朋友同学眼中的学霸,成了师长父母眼中的乖乖女。
“你笑了?”我察觉到,坐在对面的她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那动作很细微并且迅速,随即便恢复成阴沉的脸,仿佛她从未被我的话打动过。不过我很有自信,我捕捉到那一抹嘲讽和质疑了,这说明,她的内心还是对外界敞开着的,这一点令我无比欣慰。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的患者在我的诱导下,无论产生何种情绪反应,那都是我想要的,因为对我来说,她的情绪就是一种变相的应答,也是最真实的应答。
我收过很多比她严重的病人,相比之下,她就有点中规中矩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帽子严严实实地扣在头上,只露出几缕青丝,但是就算这样,也不难看出她帽子中藏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非常清秀的一张脸庞,就连那该死的病态的苍白,仿佛都是在增添她的娇美。一双修长的腿,此时全藏在一条宽大黑色的长裤中。这个少女,即便是穿成这样,依旧勾动着我心中的嫉妒,勾动着我面对中年的无奈和悲哀。
我将我以前的事——和现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就是为了达成我的一个目的——让她的情绪波动起来,只有波动的情绪,才有机会挣脱那个黑暗的、可怕的枷锁,我才有机会进一步攻克她的心病。
目前我很清楚,她刚才确实是带着嘲讽的表情笑了,这说明我的目的达到了。
“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你的心理医生吗?”不待她反应,我接着说道:“因为我跟你一样,被强奸过。”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自信笃定的。
她之前已经出现了情绪波动,现在我直接用“医生”和“强奸”这样的词语,进一步刺激他,让她一痛到底,让她的情绪彻底翻涌起来,形成一把快刀,斩断病根。这方法虽然残忍,但好在干脆利落。当然,这一步也有很大风险,我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半晌之后,她毫无波动的脸庞开始有了变化——她的嘴唇开始慢慢抿紧,泪水夺眶而出,静静地冲刷着苍白的脸庞,她的肩膀也开始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终于,她的整个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刻,啊的一声,她终于不再压抑,大声哭了出来。
我看时机已到,急忙挪到她身旁,将她用力揽在怀里,完美地将一个知心大姐的温暖与安慰,笼罩在她身上。
她止不住地哭,我的双手慢慢用力,缓缓地稳住她颤抖的身体。这第二步也很顺利,此时,我只希望门外她父母踱步的声音更响一点,那样,或许能掩盖住我内心的欣喜,不让她听了去。
半小时后,她哭累了,看着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追问和疑惑。
“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叫勇,确切地说,勇是个不良少年,而我是师长心目中的乖乖女,我们本来不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人。那时,我的成绩总是第一,所以,我对那些拼尽全力努力学习的男生提不起丝毫兴趣,甚至有时候竟然会觉得他们拼命学习的样子,很恶心,他们在我眼里狼狈极了。但是我的勇不一样,他是那么潇洒、自信,似乎整个世界在他心中都没有重量一般。仿佛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挥挥手,就来去如风。
我努力将双眼的焦距拉长,营造一种回忆往事的表情,还带着一点忧伤,加上一丝不符合年龄的甜蜜,这招不管用来对付我的患者还是猎物,都屡试不爽。
“我发疯一般地迷上了勇,我每次偷看他,他的脸庞都发着耀眼的光,像是从未曾见过阴雨的纯洁的绿叶。他在一群小混混中央大声说话,大家都附和着他,他就是那个天生的主角。就连他夹烟的手指,随意一勾,便有了摄魂的魔力。他总是穿着当下最潮流的服装,当然,他有自己的一套审美,并不盲目从众,他的这些个性,蛮横地冲撞着我的心房,冲击着一个懵懂少女的世界。
白天,我双眼的任务就是搜寻他的身影。晚上,我总是能梦到他——梦到他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带着他特有的一股香味;梦到他用平时夹烟的手指,缠在我的手指上;也梦到他,用高弹阔论的双唇,温柔地说出‘我爱你’。”
“呵呵,青春期总是会这样悸动不安的,你也有这样的经历吧?”我故意将她带到我的故事里, 让她不能再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听故事。
她沉默不语,双眼迅速避开我的视线。我灿烂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始终没能跟他表白,因为我的幻听越来越严重了。”说到这儿,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稳有力。
我每时每刻都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他说我是品学兼优的孩子,不可以对那种混混动心,他不值得,还说我是清纯的气,他是污浊的泥,千万不能与他相遇。这个声音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我,我离勇越近,那声音就越大,于是我每一次鼓起勇气的告白,都半路夭折了。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认真看着她问道。
她呆滞的脸庞忽然间有了变化,第一次张开了口:“没有,但是有神。”说完,她竟然破天荒地、呆呆的扯了扯嘴角,她竟然妄想从一贯冰冷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可是,她的那个未完成的笑,却无端地在我心中产生一阵莫名的寒意,我极力克制自己,慢慢躲开她的的目光,偷偷地深吸一口气。
“那段时间,我快被那个声音折磨疯了。”我继续说道,“时间久了,我甚至觉得,有一双眼睛藏在我背后,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他对我无所不知,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或许你说的对,他是一个神。”
“就这样,我背后的神,折磨了我整整三年,直到毕业前那天晚上。”我心中一股狠意凭空而生,希望我的语气中不会被听出残忍的味道。我努力将语气变得悲伤低沉起来。
“那天毕业酒会,大家都喝了酒,就算我背后的神再怎么阻止我,我还是架不住同学们的热情,喝下了人生的第一杯酒。那是我第一次违背那个声音,那个神。
我毫不掩饰的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让我的接下来的话语更真诚:“那天晚上我是被痛醒的,下半身剧烈的疼痛 让我睁开了醉眼,你无法想象,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见的,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我人生第一次,离魔鬼那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魔鬼脸上毛孔的张合,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丑陋獠牙。
是勇,是赤身裸体的勇!他就这么趴在我身上,不停的上下动作着。我看着他眼中渴求的欲望,比那些曾经让我瞧不起的,拼尽全力的同学还让我反感。不一会儿,他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摊在我身上,狼狈极了。他身上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沾染在我皮肤上,还带着一股恶臭。
我吐了,吐得很厉害,似乎要把身体里的器官都吐出来,而我曾经爱过的勇,骂骂咧咧的起身走了。”
我慢慢停下回忆,转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她依旧是那么冷冷的,但是,她的身体却是往我的怀里蹭了一下。
“那一次啊,我背后的神,那个声音,占据了我的全世界。他一直在说,让这具肮脏的身体死掉吧,让它坠入尘埃,慢慢枯萎、万劫不复,那样,我的灵魂就能得到解脱。”我转身看着她,真诚地、自怜自艾地说道:“我跟你一样,曾经站在悬崖的边缘。”
“那个声音在不断将我推向悬崖,它尖叫着,辱骂者,催促着我赶快跳下去。他甚至诱惑围观的人群一起大喊:跳下去、跳下去……”
那一天,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那时的天空,阴沉沉的云朵,定格着冰冷的空气,我曾经跳动的心,被牢牢锁住。冷,刺骨的冷,世界在我眼中摇曳起来,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自顾自地向悬崖的边缘走去。
嘶。我吐出一口寒气。说到这,我觉得悲凉的氛围已经足够了,再不能往下堆叠了,于是,我轻而易举地在瞬间放松下来。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从一个紧绷低沉的状态轻松自如地转换到一个放松的状态,我已经炉火纯青了。
在悲凉的、同病相连的基础下,下面,是时候进入轻松励志的话题了。
为了让空气中氛围稍微轻松一点,我故作轻松地问她:“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不出所料,她像我的其他患者一样,表现出浓浓的疑惑。
我说,当时我的一只脚已经迈到了空气中,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反正我已经不干净了,我已经坠入了泥沼,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如果我再违背一次神,结果会怎么样呢?
于是我转身跑了回去,去找勇。我跟他做爱了。
“这一次,我的身体无比享受他的冲击, 享受他在我心上的游荡和挑逗,甚至于,他那渴求的眼神,和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都成了催化愉悦的药引。那个神的声音,一直在咒骂着我,他已经歇斯底里了,但是我身体的感觉是那么美妙,我无暇顾及他。我们完事之后那个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一瞬间,我感觉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
从那以后,那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世界,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我终于坐上了自己的王位,掌控了自己的世界,从那时起,我便获得了赦免,我时刻都驾驭着自由。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一切随心所欲,无所畏惧,不留遗憾。
我只听从心的声音,而不是背后的神、背后的规矩、背后的束缚。
我确定,那个神,被我杀死了!
随即,我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听懂了吗?你只要像我一样,杀死你背后的神,就不会遭受折磨了。”
我开始慢慢抱紧她,我的手开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慢慢地,从拍打,变成抚摸。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我们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的眼神慢慢化成柔情,看着她,“你相信我吗?”我问她。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闻到彼此嘴唇的香味,我的是口红的浓香,她的是淡淡的清香。
不待她回答,我继续说道:“我已经是一个坠入尘土的人了,我浑身污浊,但是,正是这身污浊,才是杀死你背后那个折磨你的神的武器。你相信我吗?”
“嗯。”她温柔地看着我,轻微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允许之后,我抱着她的手,开始慢慢向她的背后伸去,搂上了她苗条的腰肢,缓慢而有节奏地、游荡在她的背后。我将它的身体往我身上用力挤过来,我慢慢靠近她的双唇,吻了上去。我们两人之间的温度在急速上升,我开始将手伸进她宽大的卫衣中。我的身体开始有了生理反应,感受着她年轻的紧致的皮肤,无尽的愉悦淹没了我仅存的一丝嫉妒。
突然间,我的手指传来一个奇怪的触感。我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她仿佛知道我在疑惑什么,突然咧嘴笑了,笑得那么纯粹,或者说诡异。随后她炫耀地将我摸到的地方——右手手腕,举到我面前,下一刻,我彷佛又一次看到了魔鬼,它带着残忍和恐惧扑面而来——她的手腕上狰狞地躺着十数个伤口!触目惊心,这些伤口大多是新的,有的竟然还在往外渗着体液!
我的心顿时一凉,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竖起来。她突然笑着问我:“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吗?”
我拿捏不准她想表达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必须把持主导权,保持自信。
“因为你杀死了你背后的神,对吗?”我故作欣喜地回答。
她的笑容在我眼中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或者可以说,她一直都在这样诡异地笑着。她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哦。”那语气,仿佛是在戏弄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动物般。
轰!我的全世界都开始震颤起来,我瞬间感觉这一切不对劲,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窟,冰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我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她,也不清楚自己想要躲避什么,但是,这直觉如此清晰且强烈。对,离开她,赶快离开她,她是魔鬼!
这时,我的思维也不清晰了,闪过的一丝想法,竟是在想我的嘴唇有没有变得很苍白,苍白的话该多失态啊。我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准备站起来离开,而就在我刚刚有要动的预兆时——噗,桌上的那把水果刀直挺挺地插在了我的心口!刀柄上,是她握的紧紧的、洁白的右手手指,她握得那么紧, 显出一种苍白的狰狞。
痛,无尽的痛,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所有意识,在快速地从那刀口处飘散,飘到无尽的、无人知晓的黑暗中,被撕得粉碎。我产生了最后一丝情感——庆幸,我很庆幸,不一会后,我连疼痛都没感觉不到了。
我慢慢沉入了黑暗,在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我听到了一句话:“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