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 梅雨恹恹 在窗前
淋湿的燕 在屋檐
四月天 总是带伞的思念
我想见 你的脸
雨是诗人笔下最美的语言,江南是雨中最美的风景。
我和苏蕊听着刘若英的《四月天》,火车,汽车,三轮车几经辗转来到古镇西塘。四月的西塘,西塘的四月,烟雨蒙蒙,那撑着油纸伞的温婉姑娘不是为遮阳避雨,只为化成这其中的一道风景。
苏蕊是我最好的死党兼闺蜜,甚至被人误会成是拉拉,但我们自己知道不是。就在婚礼的前一周,苏蕊要我陪她退掉了已经订好的酒席,还有婚庆,拆了婚房里所有的装饰,只剩下一堆退不掉的喜糖在房里。逃婚?应该不算吧,那种在婚礼现场穿着婚纱跑掉的才能叫逃婚。苏蕊这种在领证前一天反悔,并处理好后续事宜的只能叫悔婚。所以,我当然要陪她出来疗情伤,并不是只有被丢下的那个人才会受伤,像苏蕊这种本着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初心开始,结束时却伤了所有人的女生,其实她的内心是更加难以言说的伤痛。
爱.转角
我从来不看韩剧,更不相信国产剧里的狗血剧情,可是就在我们要离开西塘的前一天晚上,我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但最终还是彻底接受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苏蕊遇见阿树了,这简直就是转角遇见爱的节奏啊。
阿树是苏蕊的第一个男朋友,除开那些学生时代的暗恋和手都没有碰过最多说说情话的那些。那时候我们三个在一起同居,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合租在一起。自从2008年他俩分手,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据我所知两人是断了一切联系的,出来散个心遇见多年不见的旧情,这果真是疗伤之旅。
虽然已经来了两天了,那么多的小店也不是每一家都进去过。黄昏的时候,长廊里,河岸边,湖中央,悉数亮起了红灯笼,石板路旁卖小吃的小摊传来阵阵香气,那烟熏青豆的热气在余晖构成的特殊光影下显得特别有味道,“老板,来几包青豆”苏蕊穿着素色长裙弯着腰,细长的手指从筛子里捡起一颗放嘴里。我说“别动!”赶紧用相机对焦,这画面太美了。可是当我快门按下那一瞬,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似乎被我的一声别动惊着了,和苏蕊一样,他们同时看向了镜头,伴随着男人出现的还有他弯腰时从衣服领子里滑出的一块玉佩。
先是我楞了一下,然后是苏蕊,当她抬起头看向他时,最先被吸引住的是那块脖上挂的玉。那块玉像一块佛牌一样方正,雕刻的图案是镂空的兔子,细看还依稀可见其中有絮状的东西。那是苏蕊从小带到大的,后来送给了阿树。玉肯定是苏蕊的那块,那眼前这个男人呢?六年,还不足以认不出一位旧人,虽然他留起了胡子。
“小南,怎么是你们呀?”阿树先打破凝结的空气。
“怎么就不能是我们呀?”其实我知道他这句话并不是问句,只是开场的一句感叹。
“你比以前漂亮了”
废话,我早就摘了牙套,当然漂亮啦。只是苏蕊,六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她什么,长发,安静,就连穿衣服也和以前一样,总是素色。
我看着苏蕊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怔怔立在那里,她是在看那块玉,还是在看阿树呢?
情.难舍
七年前,我和苏蕊大学毕业后被分到上海的一家酒店实习,阿树是酒店的老员工了,小小的领班一枚。我们是收银,工作中也只有客人买单的时候才会接触。直到不久之后酒店的年会,作为实习生的代表,苏蕊上台唱了一首歌,刘若英的《后来》,阿树这小子拿着一支玫瑰花在台下众多人群的起哄声中上了台,苏蕊还被吓得忘了词,两个人红着脸留下一张合影。
不久后的情人节,刚好轮到我和苏蕊休息,吃着其他姐妹的爱的巧克力窝在宿舍看电视,只听见有人敲门,原来是阿树,头发还低着雨水,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像个雨人一样站在门口。
“你这是来表白了吗?”我忍住笑问他。
“南南”苏蕊站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衣角。
“行啦,行啦,我懂,你们玩儿去吧”我大度的挥挥手。
那是他俩第一次约会,在雨中。我常说苏蕊太好追了,一束雨中玫瑰就被感动了,不过大多数的约会我都作为一个电灯泡常伴左右。
实习结束后,大部分同学都回了长沙,而我们留在了上海,在密密麻麻的小弄堂里租了一套老旧的房子,现实版的蜗居。苏蕊不回长沙是因为她的爱情刚刚开始萌芽,而我留下来是因为不放心苏蕊,没有早恋过的女生,但凡人家对她好一点点就感动了,当然,阿树长得还不错。
在那种老旧的房子里,没有卫生间,没有浴室,只有公用的厨房。上厕所要在弄堂里走上一段路有一个公厕,我们在房间里放了一个痰盂,每天早上都要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提着痰盂去楼下专门倒排泄物的池子,还得小心翼翼的怕溅到身上,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恶心,后来阿树也搬过来,这种活就交给他了。洗澡也要去楼下的公共浴室,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痛痛快快的洗过一个澡。我不止一次对苏蕊提过回长沙,在这里,我真的不敢想我们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苏蕊在一家书店做导购,我在一家西餐厅,阿树还是在原来那家酒店。我们的收入几乎有一半都用来付了房租,在上海扎根我们想都不敢想。
可是,苏蕊舍不得,那是她的第一段爱情,尽管她知道阿树是一个穷小子,他来自上海附近的农村,如果谈及结婚,他的家庭也帮不了什么。她沉溺的是他温柔的情话,是她晚归时他能等在路灯下陪她一起回家,是她胃疼时他亲手熬的一碗白粥,是她每个月发工资时会带她去看一次电影,是他对她许下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承诺。为了让生活过的不至于太拮据,苏蕊尽然动用起自己读书时候节约下来的生活费积蓄,而阿树并不知道。
苏蕊过23岁生日那天,阿树提议带我们去一家酒店吃饭,餐厅在25楼,有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这座城市的夜景,他说他存了足够这次消费的钱。快到酒店附近的时候,苏蕊不小心崴了脚,阿树弯下身背着她,我突然恶作剧地说了句:“背这么点路算什么呀?你不是说你爱苏蕊吗?那你背她上25楼啊,我说的是走楼梯哦。”苏蕊用眼神想要制止我,没想到阿树居然答应了。我乘着电梯一路上的25楼,上电梯之前我还特别叮嘱“不要偷懒坐电梯哦,我会中途下来检查的。”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吓唬吓唬他,在我一个人坐在餐厅等了超过半个小时后,我才知道这小子居然真的一直背着苏蕊走的消防通道。中途,苏蕊心疼的几次说下来,要不坐电梯,要不自己走,阿树都不让,他说答应了就要做到,不能让我小看他。其实,对于我来说,只是觉得他傻,可是对于苏蕊来说,这着实又让她狠狠的感动了一场。
接下来,还有更让苏蕊感动的,吃饭吃到一半,阿树居然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打开一看是一枚戒指。“蕊蕊,生日快乐,这个戒指是生日礼物,我现在还买不起钻戒,只能送这个银戒指给你,你相信我,求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戴真正的钻戒。”阿树深情的看着苏蕊,而我就像是个快要亮爆的超级电灯泡。没等阿树把话说完,苏蕊早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在她打开戒指盒的那一刻,眼泪就充盈在眼眶了。戒指,苏蕊早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早已经被自己意外发现的秘密感动过一次了。但是当这已知的惊喜真正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我真怀疑要不是阿树说这只是生日礼物,要不是当时我在场,苏蕊真会脱口而出“我愿意”。
也就是在那天,苏蕊把脖子上从小戴到大的那块玉牌取下来,亲手戴在阿树的脖子上,他们深信信物的交换能让他们永远相爱在一起。
伤.离别
过年前,我决定回长沙不再回来,家里已经托人帮我找了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苏蕊也终于顶不住家里催促的压力松了口答应回去,不过她要先和阿树回一趟他的老家。我很担心的劝她不要去,那个要乘坐长途汽车还要转乘县际班车最后还得坐十几分钟摩托车才能到达农村,想想都觉得不安全,可是苏蕊执意要去,我只能叮嘱她每天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南南,我知道他家在农村,但我没想到这么偏,今天在村口我们等了半个小时,阿树才联系到家里找了一辆摩托车来接我们,我屁股都颠痛了"
“南南,我看到他家堂屋的墙壁上挂了很多相框,还有我的,阿树说我以前送他的照片他寄回家给他爸妈看,他爸妈就和家人的照片一起挂在墙上了,你说,他们应该是很喜欢我的吧”
“南南,今天阿树带我去拜年了,我收了好多红包,看样子,他的家人们都对我很满意”
“南南,我有点想家了,再过几天我就回去,我要带阿树一起回去”
想都不用想,苏蕊妈妈见到阿树的第一眼就不满意,大约也是从平时电话里听过他家的情况,早就有了成见,买来的礼物看都没看一眼放在地上。阿树很小声的叫了一声阿姨,苏蕊妈妈也没理他。
苏蕊爸爸问他们以后怎么打算,阿树说想要苏蕊和他回上海再奋斗几年,然后去周边的古镇盘一家小店,做点小买卖。苏蕊爸爸说“我是不可能让蕊蕊跟你回去的,奋斗?去古镇开店?哼,我问你你要奋斗多少年才能盘下一家店?你还想要蕊蕊和你一起吃苦?”
“叔叔,我……”
“爸爸,我不怕吃苦的,我想和他在一起”苏蕊带着哭腔央求着。
“你愿意我不愿意,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去和这穷小子吃苦的嘛!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苏蕊爸爸对着她狠狠地说。
房间里一片寂静,苏蕊爸爸抽着烟,苏蕊倔强又难过的留着眼泪,其实这一幕她早想到了,只是,看着阿树局促不安地坐在她身边,她有些心疼。
“这样吧,你先不要说以后的事,你要真爱我们家蕊蕊,就留在这里,到我厂里先干着,我看你表现再说”苏蕊爸爸终于有些松动了“你不用急着答应,想清楚再说”
这对于苏蕊来说能走出这一步,以后就有机会在一起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爸爸开了一家小有规模的食品加工厂,专门做熟食卤制品之类的,如果阿树能留下来,做做业务什么的,以后不就能在一起了吗。
阿树当时没有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后来,阿树走了,苏蕊哭着去送他,追着火车跑得出了站台。
阿树是家中独子,上面还有四个姐姐,父母在四十岁才有了他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家里条件不好谈不上宠他,可是如今都快七十了,也不想这唯一的儿子像倒插门似的留在这么远的地方。所以,阿树必须回去。临走前,他也没有劝苏蕊跟他一起走,他知道即便苏蕊愿意,她的父母也不会答应的。
我陪着苏蕊度过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这期间,阿树打来过一个电话。
“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
“你好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再见就挂了电话。
那次之后,再打阿树的电话先是关机后来就停机了,QQ上也消失了,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出现过,除了苏蕊手上那枚银戒指提醒她,曾经经历过这么一段爱情。
苏蕊说,让她最难过的还不是最后没有在一起,而是阿树就这么走了,自己的手机号从来没有变过,而他反倒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断了联系,难道以前说的什么要一辈子在一起都是骗人的吗?是他先来招惹她的,对她好了一阵子,自己倒先逃跑了。他为什么都不问问她,问她愿不愿意等他,即便暂时不能在一起。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苏蕊平静的问他,在她的语气里我听不出她心底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们也再没有谈及过他,我不知道此刻苏蕊的心里还有没有当初的爱或恨,或者还有没有一丝怀念。这句问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仿佛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普通的一句寒暄。
“还行吧,就这样”
“这个小吃摊是你的?”我问
“哦,不是,我帮别人看一下,对面那家小店是我的”
那是一家古镇上随处可以的小店,玲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店名,一颗爱心后面多多两个字。我们曾笑过苏蕊的名字,蕊字带了三颗心,干脆叫心多多得了,可是苏蕊说那是爱心的意思,应该叫爱多多,她要很多很多爱。那个曾经答应给她很多很多爱的男生却离开了她,在这小镇上开了这样一家小店,他实现了当年对苏蕊爸爸说的想过的生活,但是这生活里却没有苏蕊。
阿树并没有结婚,但他也没有试图去联系过苏蕊,那块玉牌被他的肌肤磨得圆润油亮,红绳已是泛白,他在这遥远的江南固执得守着他想象中的生活,经营着这家维持生活的小店,如果有剧组过来就去做做群演。
他在这一方水乡,看云卷云舒,他没有深究过当年电话那头苏蕊说我很好的时候,其实是在医院,绝食反抗到胃出血。好不容易爸妈同意让她去上海了,可是他的电话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了,孤身一人来到上海回到老房子里,已是别的租客。那一刻,苏蕊才发现他们的联系仅仅只有一个手机号码和这老房子的回忆。而那唯一一次的陪他回老家,也是一路睡过去的,在哪里她根本不知道。她做了这么多,可是他呢?这么多年,他可曾想过她?
苏蕊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手里摩挲着那块玉牌,阿树说,我知道你肯定是要走的,你如果走了不再回来,那这块玉就当还给了。如果你还愿意和我重新开始留在这里,那你就把它放在客栈前台,我等着你回来。
念你的时光 比相聚长
怨你的界限 比爱短
给你的逃亡 无限宽广 直到你心慌
放你走 换我忧 忧快乐 忧温柔 太过蹉跎
我并非别无选择 只是不想再错
也许我真的爱的 你给不了我
换我走 放你过 过缘份 过执著 享受漂泊
在另个四月他日 陌生地重逢
愿你快活
而我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