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白第四

字分南北

以北字近于粗豪，易入刚劲之口，南音悉多娇媚，便施窈窕之人。殊不知声音驳杂，俗语称为“两头蛮”。

洁净者，简省之别名也。

多而不觉其多者，多即是洁；少而尚病其多者，少亦近芜。予所谓多，谓不可删逸之多，非唱沙作米、强凫变鹤之多也。

凡作传奇，当于开笔之初，以至脱稿之后，隔日一删，愈月一改，始能淘沙得金，无瑕瑜互见之失矣。

白有尖新之文，文有尖新之句，句有尖新之字，则列之案头，不观则已，观则欲罢不能；奏之场上，不听则已，听则求归不得。

吾于古今文字之中，取其最长最大，而寻不出纤毫渗漏者，惟《水浒传》一书。

文字佳，情节佳，而科诨不佳，非特俗人怕看，即雅人韵事，亦有瞌睡之时。作传奇者，全要擅驱睡魔，睡魔一至，则后乎此者虽有钧天之乐，《霓裳羽衣》之舞，皆付之不见不闻，如对泥人作揖、土佛谈经矣。

如讲最亵之话虑人触耳者，则借他事喻之，言虽在此，意实在彼，人尽了然，则欲事未入耳中，实与听见无异，此又一法也。

不俗则类腐儒之谈，太俗即非文人之笔。

生旦有生旦之科诨，外末有外末之科诨，净丑之科诨则其分内事也。

雅中带俗，又于俗中见雅；活处寓板，即于板处证活。

于嬉笑诙谐之处，包含绝大文章；使忠孝节义之心，得此愈显。

水到渠成，天机自露。

于文本创作的细节处琢磨，显真功夫。戏子，笔者，皆以“自然而然”显其高明。老子里有一句话，“道法自然”，即说以万变归宗，以一招化境。于细节处的妥善处理，将边角打磨，以精良成品出现。最好的演员，就是将其自身化为身边的某个人，这么熟悉而自然。将所吸收的千千万万打磨消化成简简单单，大师气度，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