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容悦小茶茶
-01-
“江炎学长回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我只觉得握笔的手一抖,心跳就跟着漏了半拍。
端木黎就坐在前排,他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我,就那么看着,久久地,并不言语。
我没有抬头,因为怕落入眼帘的,全是他落寞黯然的深情。
我自诩神经强大,精神充盈,对花前月下烟花风月风花雪月的那些事不屑一顾,但对身边有端木黎这个人的陪伴,实在感到又愧疚又无奈。
他是端木世家的公子,是理想中跟白富美最契合的那种高富帅,可现实里,他却在我这个灰姑娘身边,蹉跎了三年青春。
据他自己说,大一那年一转学到M大,就对艺术系的我一见钟情了。
是不是一见钟情我不清楚,但对他三年如一日的专情,却是有切身体会的。
现在,他就那样凝视着我……
故作平静,我换了一张画纸,重新动笔。我知道,他若不转回去,我就没法抬头。正如我和他之间这三年来的感情模式——他不动,我不动;他走近,我后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祺锦,江炎要回来了。”陈述句,陈述的口吻。
一枝玫瑰花的大致轮廓,已在我笔下勾勒成形。我不停手,只用简单的鼻音回复他:“嗯。”
“你……终于不用一个人了……”依然是陈述,但我却听出了辛酸,他的,我的。
终于不用一个人了!不用一个人了……不由地,眼眶就红了……
-02-
爱情有时候真的很不可思议,它并不会怜惜你的执着与付出,也不会因为你条件优渥就降临。
我和端木黎就是这样,即使他把全世界捧到我的面前,我也说服不了自己跟他在一起。爱不是施舍,特别是当我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分不出一点给他了。
而江炎,就是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
江炎也是四骊乡人,我和他读的同一所高中,但他高我两届,跟我二哥是同班同学,也是好哥们。我第一次知道他,听到他的名字,是在高一开学不久学校举办的秋季歌咏比赛上。
当时他和我二哥作为高三二班的选手代表,居然男男合唱了Avenged Sevenfold的《So far away》。少了吉他和鼓手的伴奏,清泠的嗓音反而别具风味。结果出乎意料地,全场惊艳了,喝彩与掌声经久不息。
我二哥祺煜本就长着一张极其妖冶的脸,再加上品学兼优,从小学开始,就一直都是学校里明星一般的风云人物。我想他就是南腔北调胡唱一通,结局也不会惨淡到哪里去。真正使我惊讶的是江炎,他的歌喉平滑圆润,并不比我哥逊色。至于形象气质,相较于我哥疏离淡漠的小高冷,他反而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亲切感。他们站在一起,没有谁是红花,没有谁是绿叶,风格迥异,却同样让人赏心悦目。
A7X是我喜欢的乐队之一,其单曲《So far away》更是百听不厌。正当我陶醉在这场视觉和听觉盛宴而忘乎所以的时候,忽然听见台上有人提了我的名字。
是江炎。
他说,这首歌是我和祺煜作为升学礼物送给他妹妹祺锦的,因为她喜欢。
他望向人群中的我,笑容和蔼。二哥也是眼角带笑,而我,早就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儿了。
-03-
少女时代的我,敏感又纯情,会因为一首歌,一句话,一个笑容,喜欢上某个人,而且是至死不渝的那种喜欢。
我喜欢江炎,喜欢他的笑容和眼神,喜欢他的声音和谈吐……
——我的初恋来临了,却在渐渐沦为暗恋。
同桌奇奇建议我给他写封“信”,表明心迹,可才提起笔我就退缩了。被拒的难堪是其次,未来碰面时的尴尬才是最要命的。他是我哥的朋友,跟我总会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以后他会怎么看我?我要怎么面对他?
所以,有些人还是默默喜欢着就好,窗户纸捅破了,情况反而会更糟。
就在我启动暗恋模式,并让其正常运行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是歌咏比赛结束后第35天的中午(别说我记性好,毕竟那都是有他的日子。小女生的心思,你懂得),我爬在桌子上正昏昏欲睡,同桌奇奇从外面进来,把头搁到我颈窝处,一脸坏笑又神秘兮兮地说:“小锦锦,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跟江公子勾搭上的?”
“有贼心没贼胆啊!你老人家就别取笑我了!”我心不在焉地说。
奇奇笑得更欢畅了:“反正外面走廊里有个叫江炎的帅锅锅,说是专门找祺锦来着……”
她煞有介事的模样,让我不由心生疑惑。坐起身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瞧:“真的?”
她受不了我这个样子,索性把我从凳子上拉起来,推搡着往门外去:“啰啰嗦嗦干什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炎还是那个江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哈!我怀疑自己对他的这个认知里,可能参杂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水份。
我出去了,站在他面前了,也打招呼了,可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容意味深长。
不是他找的我吗?又不说话是为哪般?我被瞧得发慌,好像自己的秘密正被人窥视一般。
“干什么?”我想说你笑得怎么那么像黄鼠狼,但没敢。
“祺小妹。”他开口了,说出的三个字让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感觉这三个字像对我的称呼,陌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
“嗯。”
“你对我很熟悉吗?”
“……不太熟。”
“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平移到正前方的教室外墙上——我的心咯噔一下,炸开了!——我喜欢他了吗?喜欢了!可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
“你还是个小娃,怎么可以喜欢我呢?”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我不理他……我忙着墙上地下到处找缝儿……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绕到我面前,“你……你在找什么?”
“告诉你能怎么样?不告诉你又怎么样?这不都是我的事吗?”我都火烧火燎了。
“你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他抱起胳膊,饶有兴趣地说。
“……近什么楼台?得什么月?”
“我跟你哥不是朋友吗?”
“哪又怎样?”我还是不解。难不成他还能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对我生出爱情?有这样的逻辑吗!
“我会给你机会也说不定呢!”他果真如此说。
我凝视他良久:“这个月亮还真特别!”
他呵呵地笑着:“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当然是考虑跟我表白了……还是说你已经在考虑了?”
我怀疑他这话里有侃人的成分,或者全部都是,于是我不想让他得逞:“……才没有!”嘴犟的同时,心里大骇:这人贫起来,简直超乎想象!
“那你回去考虑一下,我等你消息。”收起笑容,他向后倒退一步,“再见。”
我急忙向前半步:“我不会……你不用等了!”
他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几秒钟之后突然又笑了:“你不敢?你怕被拒绝?”
我锁着眉头,凉凉地问:“那你会吗?”
“不会。”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像打鼓:“你……不是说我是小孩吗?”
“我会等。”他说得轻缓、坚定。
我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的眼睛里闪耀着温和的光:“还有别的疑问吗?”
我踌躇着:“我二哥他知道吗?”
他突然狡黠地笑:“他把你的画册拿给我了。”
“画……画册?”我有种被雷击的错觉,脑袋里“轰轰隆隆”响个不停——我的那一幅幅“作品”,以卡通人物形象画的几乎全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就叫江炎——他的轮廓、他的五官……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我无语问苍天!
那还……还需要什么表白?这……这都赤裸裸的了!
“其实你不用这副表情,我觉得你的绘画水平还是很不错的!”他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忍俊不禁的脸却出卖了其本心。
怪不得会跑来找我!怪不得语出惊人!
罢了!罢了!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
后来我想,如果不是二哥有意帮忙,我可能会永远困在自己的壳里,势必将暗恋进行到底。
我也问过江炎,问他为什么会喜欢祺煜的妹妹(毕竟我除了祺煜的胞妹这个身份之外,再就身无长物了)。他说他很早就从二哥嘴里“认识”我了,尽管尚未谋面,但还是很有亲切感,为了尽“地主之谊”,就和二哥合唱了《So far away》,用我喜欢的方式欢迎我的到来。至于爱情,他说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眼缘对了,就什么都对了。
第二年六月,高考如期而至。
七月份,江炎和我二哥都如愿以偿收到了M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说,会在那里等我。
于是,M大也成了我的奋斗目标……
两年后,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第一个给江炎去了电话。
我听得出来他的激动,他说,我的小公主,你终于要来了……
是啊,喜欢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在一起的是不是?
事实上,我和江炎朝夕相伴的日子并不长。大一下学期还未开学,我就被告知他可能要出国的消息。
有那么几天,我茶饭不思,闭门不出,任谁劝都无济于事,连向来亲近的二哥都不行。我只是在等江炎,等他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他并不会离开。
江炎的确来了,是在我知道消息的第五天。可他忧伤的脸庞,使我所有的幻想都化作了泡沫。
他的父母在新加坡做橡胶生意,已在那边定居多年。江炎考大学那年,他们就有意接他过去,但最后拗不过儿子,只好随他的喜好去了。可就在这个暑假,他的父亲突然病倒了。重压之下,母亲希望儿子可以过去帮她。
这次江炎没有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虽说父母为了事业,一直以来对他的陪伴少之又少,但好歹他们生了他,也给了他和爷爷奶奶相当优渥的生活条件,所以他决定回到他们身边,去照顾他们。
他看着我时,眼睛里满溢悲伤。他说丫头,我可能要辜负你了。
我说我会等,就像你曾经等我那样。
他摇头,说等一个人是很辛苦的。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问他还会不会回来,哪怕三年五年。可当他从唇齿间艰难挤出“我也不知道”这五个字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眼泪……
-04-
单身并不可耻,但要是没有一点别的精神依托,或麻木的触感神经的话,会孤单倒是真的。
自从江炎出国以后,我就经常遭遇这种孤单。但我宁愿在孤独中徘徊,也不想迁就现实,去跟一个我没办法喜欢的人凑合。
大二,端木黎守在医务室,照顾崴脚的我时,说祺锦,你看那些出双入对的鸳鸯们,多稀罕人啊,要不你给我个机会,我俩也试试呗!
大三,他第NNN次执意送我会宿舍时,说祺锦,你不能这么残忍地对我,你身边又没有别人,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受我?
大四,他看着我的眼神终是绝望。他说,你到底是不爱我,我现在只希望你心里的那个人,不会负你……
他的痴情,给我无形的压力。可除了愧疚和感激,我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也许感情也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吧,不是端木黎不够好,只是我先遇到的不是他。
我想我的爱情只有一次,除了江炎,我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05-
关于爱情,有人这样说:
如果爱,就避免不了伤害;如果爱,就躲不开无奈;如果爱,就少不了等待。情出自愿,事过无悔;爱由心生,注定心疼。
你认真,你就输了;你一直认真,你就赢了。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能开花结果,也不是所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我认真地等待了,所以时光没有拧得过我,它把属于我的江炎送回来了……
时隔三年再见,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他说:既然有人追求,为什么还要单身呢?
我说:可走进我心里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