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开灯,你不要碰我”,我咆哮着!
我不想开灯,因为我不想看见这条打了石膏摸了多层药膏的腿。
右腿摔断以后,我变得暴怒无常。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我会突然把腿上的课本狠狠地甩出;望着楼下篮球场上投篮的朋友,我会猛地拿起手边的篮球,真想把它一脚踢出去。母亲就在一旁悄悄的看着,看着我的动静。我们家的围栏不高,她生怕我想不开。等到我平静了,母亲又慢慢走过来,眼圈红红的说:“要不我们去楼下公园走走,你一直喂的那只狗还在,我们把它带回来养怎么样?”
那年夏天,就离高考差几个月的时候,我打篮球摔断了腿,错过了复习的时间,没能参加考试。
那天中午,病房里除了病人的酣睡,便是护士门轻极了的脚步,阳光中飘浮着药水的味道,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姐姐,你看我这腿什么时候能好”。
“这,你得再等等,先躺下,我给你挂瓶水”。护士一脸无奈,药水涂抹好了便走了。
“唉,这孩子啊……”
我已经没有了看书的兴致。整日在病床躺着,听各种脚步从门外有过;希望他们停下来,推门进来,又希望他们千万别停,走过去走他们自己的路去,别来烦我。
医生每天来查房,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我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从没回答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听起来有些小孩子气,确实,那时候我的确还很小孩子。后来我才知道,是母亲不让他们告诉我,她怕我没了念想,没有在等一年的耐心。
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两个月后。是的,我错过了考试,那时候我心里确实不好过。母亲推我到阳台我都要嫌她推的慢。我最想做的事便是把那间学校的上课铃给砸了,然后坐着轮椅踩过去。白天我就在阳台上听着铃声想象着我肆意破坏的场面,一到晚上我就难耐了。黑夜里漫长的等待,漫长的黑暗,让我的内心更加不平。我愤怒为什么只有我会摔断腿;我愤怒为什么要住院那么长时间;我愤怒为什么我还要在这样再等待一年。
“不要开灯,你不要碰我”我咆哮着!
“我听说对面搬来了一个男孩,自小被电线杆子烧断了手,他现在用脚写字,改天我们去看看。”母亲避开我的眼神,望着对面窗户里的灯光。
“我这就残疾了吗?我这就残疾了吗?我不去,我不去啊!”我狠命的捶打我这条可恨的腿。喊着“我去干嘛,被人家笑吗!”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没事,不去不去,咱们不去,咱们腿能好,能好……”
母亲自那以后很少再提那个男孩,只是有意没意的说上两句。对面的灯光就是他们家的,男孩每天晚上都点灯点到深夜,用脚写字当然要比手写困难的多。
我开始在晚上偷偷的望着对面那扇窗户,想象着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孩,想象着他怎么度过这几年,想象着他写字的艰辛。黑夜不再变得漫长,我望着那扇窗户,看着里面的灯光,那灯光好亮,昏黄的光却那么耀眼,照亮了我的心。
我开始和母亲交谈着想去看看对面的男孩,想去了解他的生活。可是母亲去推脱着,他不想我去,但是厨房里的她熟练的做着饭,透过玻璃,我分明看见她上扬的嘴角。
后来,母亲会老家。那几天,这对面灯光不再亮起。我也慢慢接受了我这不幸的腿。
后来,我偷偷去过对面的人家,只是那扇门门窗禁闭,我在深夜里也在没见过那扇窗户里的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