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四

今天骑着车冒着冷风带着小侄子们回家,回家也是各种忙。妈妈买了鱼,杀了鱼。我一回来,妈妈若有深意地看了两个小侄子,若有所思笑着摇头,两个孩子都被你带瘦了。我很生气。回来之前,我就在想,妈妈可能会挑剔。然后我就说,这两个孩子一顿也没少吃,怎么瘦了。而且在一起也很愉快,感觉小的还吃的多了。妈妈说不信你看看他们的脸,我说我天天跟他们在一起没觉得瘦,早知道可以称称啊!我就知道你没事总是想着这些,挑人毛病,就不能想点好的。妈妈没说话。我是真的生气,天天这么照顾,洗衣做饭拖地送上学,他们两个不算太皮,要是以前我估计委屈死,现在学会察觉,有自己的立场和视角,仿佛一切提拉起来,不需要别人认可,自己也充满了力量,关键是明白自己所需和责任,不会那么多抱怨。这是通过践行得来的亲身感受。而且我不能责怪妈妈戾气太重,脾气不好,我理解那种心理的逼仄痛苦无助,还要伪装坚强,有满腹的疑问却又假装不感兴趣,就怕自己的形象有所破坏,我跟哥哥都很像她,哥哥是偶像包袱重,对自己狠。我也是,但是没有经过社会打磨,跑偏的更离谱。

一回来,大侄子拿着唐诗三百首跟我一起读诗,还有一本故事本,就放在小桌子上。妈妈看到了非常严厉地凶了侄子,大侄子愣了一下,有点蒙。妈妈的理由是她觉得东西不能乱放,在我看来,有点欲加之罪了,小孩子不就是拿拿扔扔,大人帮忙收拾吗?看到妈妈大吼,侄子愣了一下,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个无助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敢说话不敢问,只有拼命责备自己。很久很久以来都是如此,想来我是幸运的,仿佛作为一个大人的我能够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经历了什么。天地不仁,没有人是错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们并不能为他的行为负起责任,一切都是不得已。我心疼侄子,所以会私下里跟他沟通,让他不要怕。妈妈现在比较少说话,但是出口伤人,总是让气氛降到冰点。做事情的时候还好,所以做事即修行。

妈妈还会吼我,说话的语气总是硬邦邦的,很冲。我基本上不会那么生气了,能够比较平和对待。是因为我自己心里有个我,有个主心骨,不用仰人鼻息,变的更有主见更坚强,也更加体谅,最难得的是心悦诚服。妈妈说我对小侄子太宽容了,那又怎样,我就是这么对待,他才几岁的孩子啊。老是进行情感冷落才不好。我问妈妈晚上吃什么菜,妈妈没好气地说,就这么吃。柜子里只有咸萝卜,孩子肯定没法吃。突然想起我带了两节藕回家,于是就炒藕条。再炒两个鸡蛋给小侄子吃,让大侄子稍微少吃一点。我能感觉到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完全没有怕,而是充满了爱,选择,和自由,我自己愿意做这件事。原来拿回自己的主动权,不用苦大仇深装可怜,是这么轻松这么舒适啊!关键是我觉得好像自己可以为自己做很多事情,当你不承认自己的存在时,这些可能也就都丧失了。

我现在算是有点觉醒,很久以来,面对妈妈,我总是过度无力的,难受的,不敢面对的,无力正视的。如今不得不面对自己失败的人生,痛定思痛,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害怕这么久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没有想明白,所以要通过不正常的方式发泄出来的普通人而已。长久以来,我陷入了对自己的想象中的恐惧中,遨游不止无彼岸。只是个可怜人,我继承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很理解这种无奈。相互纠缠是没有任何结果的,没有人给我们情绪上的补偿。

今天听到赋能与人,也需要赋能给长辈。最近多了一些理念并且去践行,觉得整个人有了主心骨。以前我的理念无法践行,因为太过完美的理念举步维艰,没开始就注定胎死腹中。我需要更有生命力更真实的自我,就需要不分好坏去体验,去探索我的生命,因为好坏是被定义出来的。事到如今,重塑自己真的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我不能逃脱。接近自己,爱自己,不用婚姻来隐匿自己。当我接近自己的时候,觉得好像没有太多掩饰的必要。感谢妈妈对我的宽容,不催我结婚,还帮我挡住了压力。我总是有点不紧不慢地思考,也不知道未来在何方,只知道26岁是我的一个转折点,颠覆了太多,但是值得。听了猫的课,节打开了,豁然开朗,果然一知半解比无知更可怕,它用来阻碍自己的生命力和原始冲动。自己太僵化了,维持着一个面具不敢动,妈妈其实也是这样。但是我加速了这种模式,给了更大的压力测试,它就崩溃了。曾经我想,如果要吃苦,宁愿年轻的时候吃苦。妈妈生我,这个家庭我不能选择,社会如此,也不会改变,所以天然就有鸿沟,这个罅隙还是终归要面对,直视。回首过往,结合我的性格因素,一切没有巧合,谁都没有错,我要承担一些业力,如是而已。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的生活在业力中重复,我不知道何为自我,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意义。现在在我附在面具上这么久以来,它终于不堪重负崩塌了,这个时候我才接触到一点点生活的本质,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很喜欢红高粱里秦海璐演的大嫂,奋力守卫名节,让生活变成了苦役。九儿跟她的斗法也许不是坏事,促使她认识自己,将那些面具摧枯拉朽,才能迎来微弱的新生。那才是像人一样的生活,而不是背负着礼教的枷锁负重前行,体面而空洞,但是这是人生唯一的盼头,所以很难改变,除非强力打破,或者潜移默化的修炼——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你不想面对的地方,藏着真实的自己,只有自己过痛快了,通透了,才能达到好的状态,给别人的生命带来价值。尊重生命本然的样子,才会活出自我,不惧他人的眼光——否则就算是想象力也会把你杀死。想清楚钱和性,破除对这两者的偏见,学会满足自己。如果我是魔鬼的孩子,就让我像魔鬼一样生活吧。要对自己的生命本身抱以最大的赤诚,而不是其他言论。突然觉得发条橙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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