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公元701年,绵州一青山环绕、绿水为邻的李家庄,李家夫人诞下一丰润娇嫩的小儿,名唤李白。李白幼时顽劣非常,不理课业,直到受到一位青莲池边捣衣的老婆婆“铁杵磨成针”的点化,才始奋发图强。青年的李白,意气风发,豪情胜概,打算在京师有所作为,便借宿于此地一逆旅中。京师长官贺知章听闻这位初露锋芒的年轻人初来此地,便急急放下手中批折去拜访。
贺知章至李白门前,既允进门,推门便见一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眸底泛光的绿衣少年,正豪放不羁的半靠在桌边饮酒,泛白的指节在木桌上不疾不徐的轻叩着。太白撇到伫立门前的贺知章,捏着酒杯的手一顿,眼眸微动,这一开口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轻笑了一声,腾出一只手示意他坐下。贺知章见这双美目,只觉似曾相识,一时却记不起,只好促狭的一笑,扶着椅把坐了下来,抚平了衣衫的褶皱,又恢复了进门前的泰然自若,他不禁对眼前的白衣少年心生不屑。不过一出具名气的小娃娃罢了,何来如此戾气?
接过店家恭敬递过的茶水,示意店家退下后,知章细细品了一口,眯着眼,细细端详着这精美如瓷器的惨绿少年,缓缓开口:“可有文章容吾拜读否?”李白一怔,品味着“卿”的含义,转而从容自身后书箱中取出一本,名为《青莲居士文集》,递给知章。“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花样如何令他有如此的口气。”李白见他从容翻开诗集,眼中有一瞬失意,复又平静如水。知章细细品读了一段,脸色忽变。合书重新揣摩,仍被诗中所迸发出的难以抑制的激情所震撼。“这…为何一少年竟能做出这等瑰丽雄奇的文章!”李白看到他忽变的脸色,嘴角溢出笑意,“如何?”“此…此篇真乃千古难得之文章也,谪仙重现人间也不过如此!”知章激动地起身,大步走到李白跟前,握住其双肩,不知如何诉说心中涌动的满腔热血,倒把李白唬了一跳。知章当日即解金龟换酒,拉李白同饮,自此,丛菊两开,他皆与李白共度,李白的才华也被伯乐发掘,从此名振天下。
“我今日所成,固然因自己的刻苦,然究其本源,却也离不开一位婆婆的指点。”酒楼喧闹,太白与知章自分别数日后又把酒言欢,李白似不经意的提起。“只可叹,后来不知她何去何从了。可惜啊…”贺知章一听,手一顿放下酒杯,指节轻颤。“卿所言,可是绵州一青莲池畔的人家?”“往事久远,依稀…是如此。”季真注视着手中晃动的酒杯,压抑着心绪,缓缓道来:“当年我为考取功名,日夜寒窗苦读,容不得半丝喧闹,偏偏隔壁李家一个顽劣的小少爷,天天闹得鸡犬不宁,我忍受不住才找了母亲,想了这么一个三流的计策,那愚童却真听信了我的话。…家母不久便因肺痨去世了。奇之又奇,想不到当年的顽童今日竟有如此才华,在下佩服!”说到这儿,季真再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紧紧握住太白搁在桌上的泛白的手,两颊通红。李白抬起低垂的双眸,盯住了眼前眼中略带羞涩却难掩豪迈神态的人,初见时局促的玄衣男子,眯着醉眼弯起嘴角:“是啊,许多年前我们已熟识了。你,也许早已忘却了吧…”
——几十年以前,青莲仙子修炼成人形,仙体落入凡间李家庄的新生儿李白的身体中。修炼数十万岁,却只能屈身到李家黄毛小儿之身,他在百无聊赖中到郊外闲逛,瞟到贺家小屋的窗前端坐一眉头紧锁,目光深邃的少年。“这少年生得倒是好看,为何听你家夫人说他屡试不中呢?”这样想着,青莲仙子不知不觉间竟忘却了自己拖着三岁小儿的身子,朝贺家走去,“看他形单影只,我且屈身和他解解闷吧。”然而不论他如何在少年窗前做鬼脸,斗蟋蟀,闹出何种动静,少年只充耳不闻,砚中的墨倒是淡了几分。青莲坐在树桩上,托着下巴,望着那书生,逐渐困意袭来,他强撑着静坐不动,头却一点一顿的不住。眼前一抹淡绿色掠过,一只温和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他在睡眼惺忪中,看到少年带几分无奈的温柔面孔,一惊,险些从树桩上跌落——“快回家吧,时间不早了。”少年扶住他,轻轻微笑道。其时杨柳出发嫩芽,风徐徐吹来,仿佛定格了时空。于是日后何继珍在房内作诗,青莲仙子也被允替他在旁磨墨,两人交往日趋密切。
然而世事难料,李家小少爷的司命星君误在生死簿上写了一笔,竟致他无疾而终。青莲仙子的仙体脱离李家小少爷的肉体,看着日渐消瘦的季真,心里暗暗发愁。
在青莲费了三寸不烂之舌,与司命星君软磨硬泡数日后,司命才勉强再次予他一凡间肉体,并抹去季真关于年幼李白之死的记忆,佯作成年的李白再下凡间。天庭不过数日,人间却已沧海桑田,在他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却稍显沧桑的面孔时,心头仍忍不住微微一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客气地拍醒了青莲。“咝…拍我作甚!好疼呢…”青莲含含糊糊的说着,用手去遮盖刺眼的阳光。他睁开眼,看到了窗外明媚的日光,以及笑得灿烂的季真。“酒醒了,也该回家了罢。家乡的柳枝又抽芽了,你幼时最喜的莲池也该一片碧绿了吧,不想回去看看?”
“青莲,青莲…你还记得…”青年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却分明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在欢快的说:“好,我随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