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他的忌日。

Chapter 1

如果别人问我,我眼里的林熙沐是什么样的,那我一定会说勇敢、坚强,以及孤独。

林熙沐是我大学室友,大一新生报道那一天我们宿舍四人出去聚了餐,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文静,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我们无聊时会刷刷手机,看看微博,但她无聊时总会选择阅读名著,背诵古诗词,所以我对她最强烈的感觉就是文艺女青年。

但林熙沐十分奇怪的一点是她从来不庆生,也从不参加别人的生日趴,大学同寝四年,我们寝室四人都没有聚在一起庆生过,以至于我们都记不清她的生日是哪天。

期间也无数次问过缘由,只是每次都被她七七八八的借口给搪塞回来。

我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因为对于她那么有仪式感的人来说,庆生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

即将毕业离校的前两天晚上,因为听说会有流星雨,所以我们寝室四人都跑到宿舍顶楼静待流星雨的降临。

果不其然,刚过十二点,我们就等到了第一颗流星,一闪而过,紧接着流星雨就来临了。

在大家都忙着许愿的空隙,我发现只有林熙沐站立在那里不动,她安静地抬头看着那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紧接着,我看到了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过,一滴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个静谧的夜晚里

回到寝室,我忍不住给她发了消息。

“你没事吧?”

“没事。”

“有什么事不要憋着,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分担。”

过了许久,见她还不回我消息,我正要作罢,刚要关掉手机屏幕,就瞥见了她给我发的那句话。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

我盯着手机聊天框的那句话发呆,一时愣怔,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半晌,我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太明白,此刻,我的安慰显得苍白无力,相处这么长时间,发生再大的事情我都没见她如今晚一般难过。

Chapter 2

依稀记得大二下学期临近期末考,考试周大家都忙着复习,但就在那个时间段,林熙沐的外公突然病倒了,她立马请假回去也没能见到外公的最后一面,一周之后回校,她也同往常一样跟我们说笑,我知道她难过,我知道她不想让我们担心她,只是看着眼前过分坚强的女孩不免会心酸。

那天晚上,隔着手机屏幕,我聆听到了发生在林熙沐身上的故事。

林熙沐的父亲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一手把她拉扯大,她从小知道母亲不容易,每次只要放学写完作业就会去帮忙摆摊,她们家卖的是麻糍,当地的一种特色小吃。

林熙沐认识顾景铭,是在刚上初一那会儿。

一个夏日傍晚,林熙沐守着自家摊子,手中把弄着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孔明锁。

“你好,我要两个麻糍。”一个干净清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熙沐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搭一条黑色短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林熙沐觉得这应该就是同学们口中时常提到的“桃花眼”,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闪着光芒,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陷了进去。

许是林熙沐盯着他看了许久,把他搞得不好意思了,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刚刚理的发,是不是太丑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林熙沐这才注意到他剪了寸头。

“很好看。”

“啊?”

这回倒是林熙沐不好意思了,她转身去拿柜子里的麻糍,但怎么也掩饰不了她的脸红心跳。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她不免有些后悔,如果当时再勇敢点,现在估计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Chapter 3

再次见到顾景铭是在医院里,林妈妈左手大面积被开水烫伤,林熙沐陪着她去医院挂号时遇到了他,取完单子她就跑上前去找他,顾景铭看到她有点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你怎么在医院里?生病了吗?”林熙沐看到眼前的这个男生比之前瘦削了许多,眼神也泛着些许的疲惫。

“没,只是感冒而已。你呢?为什么在这儿?”

“我陪我妈妈来拿药的。”

顾景铭看着她笑了:“下次我还去你们家买麻糍,吃了这么多家的,还是你们家最好吃了。”

“好。”林熙沐低下头,犹豫要不要问对方名字时,他提前说了。

“我叫顾景铭,风景的景,刻骨铭心的铭。你呢?”

“林熙沐。熙熙攘攘的熙,栉风沐雨的沐。”

“你的名字很好听。”

因为顾景铭的夸奖,当天晚上林熙沐开心到睡不着,耳边一直回响着他的声音。

Chapter 4

那天之后,顾景铭就经常出现在他们家的小摊,每每放学林熙沐都很快地写完作业,然后守着摊子到晚上,就为了可以看到他。

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每次林熙沐刚出现不久,顾景铭就会来买麻糍。

他还会给她带来一些小故事,比较闲的时候他会陪她一起守着摊子,跟她讲四大名著,跟她讲其他城市的高楼大厦,林熙沐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年才搬来这里住的,他父母都在上海工作,只有爷爷奶奶住在这里,林熙沐知道他跟她不一样,他是见过外面世界的人,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不自觉自卑。

“你为什么不在大城市里生活?”林熙沐不解地问他。

“因为我想最后这段时间里,过得开心点。”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没过多久林熙沐就知道他嘴里的“最后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在医院连续好几次碰到顾景铭,看到他脸色愈发苍白,她没忍住抓过他手里的单子,看到“先天性心脏病”时,她只依稀记得当时脑袋轰的一声巨响。

那天顾景铭把所有事情都跟林熙沐说了,他已经辍学了有一年时间,他来乡下跟爷爷奶奶住,是因为他想逃离那座城市的病房,他想在自己仅有的最后这段时间,收获到多一点的快乐,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此后的每天,顾景铭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找林熙沐,陪她守摊子聊聊天,给她带来更多小故事。只是林熙沐再也不如从前那般开心,很多时候听着听着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为什么林黛玉不能跟贾宝玉在一起啊?”说着说着林熙沐再也没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顾景铭被她的样子吓到,他知道她哭不是因为故事里的情节,而是因为即将离开的他。

顾景铭第一次抱了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子,那年,她高一,而他,即将过18岁的生日。

18周岁生日那天,他只邀请了她一个人,他们一起做了蛋糕,买了许多小零食,林熙沐后来回想,那天应该是此后漫长岁月里最为快乐的一天。

“过一段时间,我会回上海做手术。”烛光映在她喜欢的少年脸上,此刻显得熠熠生辉。

“好,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啦!”林熙沐知道手术风险很大,这次没那么容易,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奇迹。

“好。”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即又说道:“如果...如果我没回来,你不要难过,要好好生活,要好好照顾自己。”

“瞎说什么,现在医术这么高明,手术会顺利的。”林熙沐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蛋糕,强忍住泪水。

只是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奇迹都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林熙沐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顾景铭。

他死在了她16岁生日那天,那天的南城一反常态地大雨滂沱,电闪雷鸣,过了手术的时间她便等不及给顾景铭打电话,不过对方一直没有接听,由于太过担忧,迫切地想知道手术结果,林熙沐跑去顾景铭的爷爷奶奶家,但得到的结果却是手术失败,那个满眼有亮光的少年最终还是永远留在了冰凉的手术台上。

时隔几天,林熙沐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本《红楼梦》,还附有一封信。

“谁知道呢?说不定贾宝玉跟林黛玉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了。

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每当流星降临的时候,你就当做我来人间看你了。

就好像我们只是在玩躲猫猫,游戏时长是一辈子。熙沐,你要很幸福,不然我会很难过。有时我总会贪心地想,如果我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那该有多好......”     

  ——顾景铭


我从来不知道在林熙沐的身上,发生着这些事,我没法劝她放下,也没法劝她看开点,因为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在最后要离校的那天上午,我第一次抱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能保证所有一切都会美好如初,但我想他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毕竟在他最后那段时光里,你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那道光,好好生活,一如从前,没有你的出现,他也会去做手术,所以不是你的错,真的。”

有冰凉的液体滑入我的脊背,最后我只听到她沙哑答道:“好。

只是每当夏日来临,阳光温柔地洒在地面上时,我脑海中总会出现一个女孩,守在摊前等待一个满眼是光的男孩。

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

作者:洋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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