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生日那天晚上,木先生骑着单车出现在我家门口。那时我爸正在看电视,我正在埋头写作业,听到有人压着声音叫我,这声音还很熟悉,我以为我幻听了,没理。木先生又叫了几声,我终于抬头看见了他,活见鬼了一样。我丢下作业,赶紧把他拉到远一点的地方,生怕被我爸看见,我就是怂,心虚的不得了。
木先生说去买书,让我带路。
今天不我生日嘛,白天时,我就随口对木先生说,你送我个生日礼物呗?
他他他他居然答应了,问我要啥礼物。
我说就那本什么书吧。
其实买书去书城就行了,那本书又很火,问一下店员肯定知道,木先生为什么就要叫上我一起呢?还是说一个男生去买女生言情小说觉得难为情?可我们两个人去不更难为情吗?要是被同学撞见…………木先生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
最后我还是没有陪他去,一个正直豆蔻年华的少女要晚上出门,我爸肯定是不会放行的。
我只好支走了木先生。
可第二天木先生还是把书交给了我。
生日礼物都送了。我有时候会在想,木先生有没有喜欢我呢?哪怕一丢丢的荷尔蒙异动,或者被我某个瞬间的魅力所吸引。
答案我是不知道的,我没有听木先生亲口讲过,也许,我已经没机会听他讲,十三岁那年,我在他眼里是怎样。
十三岁相识,我和他同班,少年留着干净清爽的及耳碎发,穿着纯色的T恤,笑起来眼睛是弯弯的月牙。我怀疑这个形象是我臆想出来的,因为我已经四年没见过他了,连最后离别时的模样我都忘记了,怎么会记得初见时的样子。
我也已经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喜欢他。在我心里深深刻下喜欢这个感觉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我读的那所初中名声很差,很多人拉帮结派甚至搞校园霸凌。
战书女也喜欢木先生,她身边的阿三阿四便怂恿她来找我单挑。战书女也是人傻胆大,仗着有一群“好姐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递战书。
当时我比较怂,没接。现在想想,那时候要是自己动手的话,也没后来那么多事儿。
我的“好闺蜜”闺蜜女把我被递战书的事告诉了木先生。木先生居然挺身而出,保护了我。为了防止战书女在路上截我,木先生便一路跟在我身后,护送我回家,也就是这次他知道我家在哪。
当时我又害怕又窃喜,得到了喜欢的人的庇护。我以为!我以为木先生肯定也是喜欢我的!我这么想不过分吧?木先生后来还教训了战书女。
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你做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于是我向木先生表露心意。令我恼怒的是,木先生什么都没说,对于我的告白,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而是沉默不语。
大概沉默不语就是拒绝的一种方式。
可我不淡定了,我作为一个文静内向的女生,我为我的告白下了多大的勇气,我甚至置面子于不顾。我希望能得到我想要的回应,但是结果却是这样的。当时朋友们都在场,我想我在他们面前丢尽了脸,一股屈辱感涌了上来。
接下来我就开始黑化了,朋友们都说我喜怒无常,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还经常迁怒于木先生。那阶段的自己真的很丑陋。
然后我又跟闺蜜女闹掰了,我们的塑料姐妹情就此破裂。令我难以承受的是,她指使木先生破坏我的东西,还对我人身攻击。
而那时候的木先生也早已不是那个干净美好的少年,学校就像是个泥潭,要把每个人都搅烂。木先生学会逃课,打架,跟老师抬杠,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能惹他。别人一踩他的尾巴,他就会跳起来撕碎别人。
恶梦般的日子随着闺蜜女的休学结束了,而我跟木先生的关系降到了零度,我们变成了刚刚认识的普通同学一样,只是我没想到他还能送我生日礼物。愧疚吗?谁知道呢。
我后悔吗?如果当时不告白,不黑化,不撕破脸,也许可以平平淡淡,无风无浪得一直到离开。
后来木先生也休学了。
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在新学校读了许多个星期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离开了。回初中领毕业证书那一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可夜深人静时,我会想起木先生。
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会想起木先生。
在那些隐忍悲伤的歌里,听到木先生。
他保护我,是因为他觉得事情因他而起,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教训那个战书女,就是单纯讨厌她。
但这些,都是别人跟我讲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亲口说过,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也许是因为这样,我到现在都不甘心,我一直记着他,我想知道当年那些没有问清楚的事情。
不过,还有什么意义吗?我们都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当年留下的那些脚印里,难道还能长出美丽的花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