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琳
“你跟你老娘过日子吧,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这是儿媳第101次摔门而出,带着我那可爱的小孙子,离开了家。
“儿啊,过几天去把媳妇接回吧。”我强撑起还能挪动的上身,朝着门外正在低头抽烟的儿子喊道。
半晌,他低着头着走进来:“娘,你躺好,我会处理的。”说着帮我掖好被子,我看着我这年纪轻轻却已悄悄长出白发的儿子,心里淌着血。扭过头擦掉马上要留下的眼泪。
我爱我的儿子,哪怕他只是一个瓦匠,哪怕他造不起房子,买不起美味佳肴。我依旧感谢上天送给我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
“娘,我去工地干活了。”早上出前,儿子帮我换洗干净了才出门干活,我那媳妇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
我每次问起,他都叫我不要多想,他一个人生活也蛮好的。可我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开怀笑过了,头发越发地苍白了,黝黑的皮肤里透着生活的艰辛。
这一天,我躺在这张已经躺了快两年的床上,心如刀割。泪水迷糊了我的双眼,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我儿子小时候的样子。白白净净的,胖乎乎的小手喜欢东摸摸西摸摸,笑起来眉眼间如同一弯新月,两边浅浅的酒窝在我眼里沉醉。
直到那年,他父亲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信。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我甚至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跑到河边,准备就这样结束我的痛苦,我的儿子死死地抱住我的腿,哭喊着:“娘,不要离开我。”我猛然间醒悟过来,对,我还有儿子呢,我要好好的活着。我紧紧的抱住我的儿子,我想,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从那天起,我的儿开始有了与同年小孩不该有的成熟与懂事,他最常说的就是:“娘你别管,我来处理。”
因为我的体质弱,时常生病,我的儿子没读完初中就辍学打工了。记得他拿到的第一次工资后,买了块肉回来,笑眯眯的给我看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一弯新月,我们都以为一切会开始变得更好了。
谁知生活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儿子结婚后。
我们的日子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媳妇总是抱怨家里穷,抱怨我这个娘没用,拖累了他们。我从不反驳,我知道我的儿子夹杂中间是最难受的,我不想让他难过。
我忍着患了多年的风湿给我带来的疼痛,尽力地多做些活来讨好媳妇。日子也算过得可以。
直到两年前的一天,我干活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后,儿媳的态度又发生了变化,常日冷言冷语,动不动就摔门回娘家。儿子的笑容越来越少,白头发越来越多,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娘,你别管,我会处理。”
我把亲戚来看望我时,塞给我的钱递给儿子。让他去买点东西,到丈人家把媳妇,孩子接回来。他却问我钱哪来的,他转身出门去把钱还了。他回来后,我责怪他。这次他没有沉默:“娘,当年爸丢下我们,我们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吗?没有她,我也能活的好好的。”我知道童年的伤痛太深太深。
我想,我该做点什么。
晚上,儿子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进门,又开始忙活了煮饭给我吃,他像往常一样,把我抱到餐桌旁。刚准备盛饭,啪的一下,电停了。
黑暗中,我想这是我说话的好机会,我告诉了他我不想再活着拖累他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只听他叹息:“娘,要走,我们一起走吧。”我能感觉到他对生活的绝望与无助,“好,这次娘带你一起走。”我让他去准备一点干粮,黑暗中,他似乎有些吃惊,但还是去准备了,我摸到桌边的一把小刀,顺势放在了口袋里。
在河边,我让他坐下陪我聊会天,他说起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他说:“有娘在,我什么都不怕,自从娘那年没有扔下我的那刻开始,我就暗下决心,好好孝顺娘,不管谁都不可以说我娘的不是。”
我又一次流下流眼泪,这次是幸福的眼泪,心里默念着:“儿啊,娘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在他开着那辆很旧的摩托车,冲向我年轻时想要轻生的河时,我用手里紧握的刀划开了他那根与我绑在一起的绳子。这一次,娘真的走了,就像你刚出生的时候,那根剪断的脐带,你只是离开了我身体一样,那根相连的血脉永远不会断开,儿啊。不用愧疚,娘只想看到你那一弯新月的笑眼。
后记
此文的原型是内蒙古一男子因生活困难与母亲相约自杀,男子将自己和他母亲一起绑在摩托车上,并将摩托车开入河里,使原本就有双腿残疾的母亲最终溺亡,自己挣脱了绳索生还,因亲戚,工友证实该男子平时孝顺母亲,又是临时起意,没有预谋,与其他故意杀人案件相比,主观恶性较小,法院一审判其故意杀人罪,有期徒刑五年。
有所改编,有情节虚构,不代表真实事件。